旧疾(2)
陈医生顿了一下，“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病情居然会发展这么快。不只这一次，我结合了你前几次的化验结果，看得出来，这是明显恶化的趋势啊。小尹，你最近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陈医生一连说了一大串话，谁知最后话锋一拐，改问尹卿卿问题了。
“什么？”一时间，尹卿卿没有回过神来。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要说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是的，尹卿卿有明显的感觉，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觉得身体乏力，总想睡觉，总也睡不醒似的。
尹卿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她不会天真以为是自己工作劳累，休息两天就好了。
她这样，一定又是病重了。
尹卿卿沉默着，手里死死攥着那单子，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医生见了，一眼就看破了尹卿卿的心思，他诊治了尹卿卿这么多年，说实话，他早就不当尹卿卿是一个简单的来看病的患者了。
看到尹卿卿这样，陈医生也有些不忍心，他回忆起这几年，尹卿卿一直都是坚强乐观，顽强地与病魔抗争，但老天着实缺德，转挑善良的人来欺负，这些年里，尹卿卿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但总体来说，却是一直在走下坡路。
而同样看在眼里的，是尹卿卿的变化，原本开朗的女孩子变得越来越阴郁，不爱说话，不爱笑，对人冷冷淡淡了，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
陈医生叹了一口气，“小尹，想当初你这病就是我确诊的，治疗了这么久，到今年，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吧。”
“对，已经七年了。”尹卿卿闷头沉声道。
“七年，时间已经很久了，小尹，久病自然难医，你得耐心，好好配合治疗，总会治好的。。”
尹卿卿呆呆地看着陈医生，她明白陈医生是什么意思。
好好治疗——这道理尹卿卿又何尝不懂？她又何尝不是这么做的？
可是，结果呢？
而且，尹卿卿明白：埋在她体内的本来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时都可以炸了。
况且，是药三分毒。她这么多年吃下去的药，无疑就是以毒攻毒，就算是遇见了神医圣手，能解了她这经年沉疴，可是这么多年来累积的那些副作用，又哪是那么简单去除的？
可陈医生终归是好心。
这些话尹卿卿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出来，让人也跟着伤心。
一时间，俩人都沉默了。
没一下，陈医生忽然道：“小尹，说真的...你真的...还不准备考虑手术吗？”
尹卿卿身形一抖，她无措的望着陈医生。
她没想到陈医生居然又会提起手术这件事，尹卿卿记得五年前陈医生就曾和她提过，像她这种病做了手术情况会好很多。
尹卿卿本来很心动，但她听到“手术成功的机率是不足百分之十”的时候，尹卿卿瞬间就遏制了这种想法。
“不到百分之十...”尹卿卿不可置信，她才不到二十岁，正大好的青春，怎么可以去博命!
她宁愿自私，宁愿花光家里所有的钱四处寻医问药，也绝不去争这微乎其微的一点活命的机会!
而且，当时的尹卿卿确信，她一定会治好自己的!
但现在，五年的时光过去了，陈医生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尹卿卿的心境已经大不复以前了。
她有些心动。
“手...手术？”
“是的，手术。”陈医生点头，“我以前同你提起过，但你拒绝了，当时我没有坚持，是因为根据以前你的身体状况，是允许你可以选择保守治疗，但现在...”
陈医生的话没有说完，但尹卿卿明白：现在，没有给她任性的机会了。
“手术成功的机率是多少？”尹卿卿最关心这个问题
“如今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十，，但不足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十五...”尹卿卿嘀咕。
五年前是不足百分之十，现在过了五年，终于等来了百分之十五。
尹卿卿不知是不是该笑：这算不算进步？
陈医生：“小尹，你要相信自己，现在医疗技术相比以前已经很发达，你不用那么担心，而且我也认识许多国外的专家，完全也可以请他们来帮你手术的。”
“国外专家？”尹卿卿暗淡下去的目光又亮了起来，她没想到陈医生居然会为了她说出这样的话开，满脸感动，但更多的，还是期盼，“那他们又有多少把握？”
“具体不知道，但肯定会有百分之二十的。”
百分之二十...尹卿卿听了，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陈医生见了，似乎有点无奈：“小尹，你要知道，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就连简单的白内障手术都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尹卿卿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若是真的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未知数的时候，谁不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直接就点头应下的，要么是神，要么是傻子。
尹卿卿沉默好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她想问的：“如果还保持现状，我还有多少时间？”
“保持现状？”陈医生听了，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着急：“小尹，你要如何保持现状，你要明白，现在你的病情有着很明显的恶化趋势，你不能再拿自己开玩笑，不可以再拖下去了!而且，你也要明白，手术是有风险，而像这种复杂的手术，成功几率能达到百分之二十已经算是很高的几率，在国内来说已经能算得上是医疗奇迹了。但像你已经病了这么久了，即便是手术成功了，也并不代表你痊愈了!”
陈医生这一番话，没有一句是正面回答尹卿卿的问题，但像一盆凉水，瞬间就把尹卿卿浇得透心凉。
良久，尹卿卿才道：“我考虑一下。”
陈医生气呼呼，没反应过来：“什么？”
“手术，容我考虑一下。
陈医生听清了，叹了一口气：“好...好，不过时间紧，你要尽快想清楚，想明白。”
尹卿卿轻声应了一下，就拿起单子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尹卿卿觉得恍然。
如今，路已经被她走入了一条死胡同，可她最终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这条命。
尹卿卿想：这件事，她得好好想想。回到家，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再做决定。
这么想着，尹卿卿就觉得身心俱疲，步伐也随着加快，却不想，刚没走两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尹卿卿被撞得发蒙，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和人道歉。
却不想，一抬头，尹卿卿愣住了。
这个人她认识。
茂子。
☆、- 叁 -
尹卿卿头都没抬，就认出了这人是茂子。
茂子，是故人。
算得上是尹卿卿最不想见到的人。
尹卿卿不想见他。
尤其还是在医院这种地方。
尹卿卿想：干脆就装作没看出来。
于是趁茂子还手忙脚乱的时候，低头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就要闪人。
却不想没走出两步，被人一把就拉住了胳膊。
尹卿卿一愣。
随后，就听茂子在她身后开口道：“卿卿。”
尹卿卿听了，浑身一个机灵。
茂子认出她了!
可即使这样，尹卿卿仍然固执地不想理他。
既然已经要装作不认识了，又怎么能半路破功？
尹卿卿就要走人。
却不想，人家一直死死拽着不撒手：“卿卿，是我，茂子。”
尹卿卿偷偷拽了半天，都没能解救出自己的胳膊，这才牵扯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笑容：“哦？嘿，好巧。”
尹卿卿头都没抬，看都没看人家一眼，就只顾着把自己胳膊上的手推开了。
茂子见了，反倒微微一笑：“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最近...是来医院复查？”
茂子是旧识，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知道尹卿卿生病的事情，尹卿卿来医院为了什么，估计除了尹卿卿本人就数他最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