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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25)

身体猛地侧歪,半晌没喘过气来。

蒋氏惊呼一声,膝行过去,匆忙查看女儿现状如何。

谢偃神情冷锐,眼底倏然闪过一抹决然,谢令也一样,卢氏瞥了眼,忽然道:“枝枝,你也累了一日,回去歇着吧。”

谢偃回首看她,目光略微柔和了些:“去吧,我们几人还有些话要讲。”

谢华琅心中微动,倒没迟疑,屈膝见礼,缓步出了内室。

窗扉早就被人闭合,听不清内室言语,只有蒋氏的哭声,隐约传出一二。

初夏的天已经有了几分热意,此刻却莫名叫人觉得凉。

她在心底叹口气,带了采素、采青,回自己院中去了。

蒋氏替女儿顺了半天气,才叫谢徽缓过来,又是垂泪,又是心疼,勉强将她搀起,连连叩头:“老爷,夫人,二爷,二娘昏了头,方才那些话,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徽也知道怕了,面如死灰,眼睫上颤巍巍的挂着泪。

“你心气倒很高。”

谢偃不怒反笑,道:“郑家昔年的确煊赫,郑后称帝之后,甚至赐诸皇子公主‘郑’姓,还曾动过将皇位传给郑家后嗣的心思,可你记不记得,郑氏如今是什么下场?”

“让我来告诉你。”他半蹲下身,牙根紧咬,一字字道:“郑氏上下四代人,妻妾子女共计五十二人,三代亲族共计三百九十六人,事变当夜尽数被杀,人头滚滚,连襁褓中的幼子都未曾幸免!这样的祸事,你也想叫谢家来一遍吗?!”

谢徽身体颤抖,慑于他声势,嘴唇动了几动,一字都不敢说。

“从古至今,只出了一个郑后,”谢令叹道:“前无古人,以后或许也不会再有来者了。”

他转向谢偃:“兄长,我与伯善有交,知晓其子非池中物,也愿谢家与他结为姻亲,但二娘心意如此,倘若真嫁过去,只怕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谢徽目光灰败,原是失意,听到此处,却微微亮了起来,直起身求道:“阿爹,叔父说的正是,求阿爹三思!”

卢氏听谢令说罢,手中团扇略微停住,再听谢徽此言,却将团扇下移,遮住了唇畔那丝讥诮笑意。

谢允有些不忍,劝道:“二娘,阿爹定这桩婚事,原是为了保全你。”

谢徽一心只想摆脱这困境,哪里听得进?

登时反驳道:“哥哥说的轻巧,这么好的婚事,怎么不给三娘?”

“——你。”谢允心头一滞,别过脸,随她去了。

谢偃惯来颖达果决,现下却少有的生了几分疑惑,眼睑微合,隐约间有些犹豫。

“兄长,”谢令目有厉色,喝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谢偃垂首看谢徽一眼,道:“你真的不想嫁到均州去?”

“不想,我不想!”谢徽面有希冀,哭道:“阿爹,求你了!”

谢偃见她神情中毫不掩饰的抗拒,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就这么办吧。”

谢徽听他这样讲,心中还觉欢喜,连声称谢,反倒是蒋氏,从其余人的目光之中,预知到了几分不详。

有仆婢捧着木盘前来,她瞥了一眼,先自软了,谢徽望见,也是周身僵住,面色如土。

这种时候,卢氏是不会开口,也不会沾手的。

虽然都是彼此默认的结果,但若是谢偃将来再想起这个女儿几分好,为此埋怨起她来,便是得不偿失了。

“你可以选择自缢,也可以选择服毒,”谢偃长出口气,定了心绪:“谢家会给你最后的体面。”

第19章 决绝

“不,不不不!我嫁,我嫁!”

谢徽面颊僵颤,语无伦次,扯住谢偃衣袍下摆,颤声道:“阿爹,我不想,我……我嫁,我愿意嫁过去!”

能给的退路都已经给过,谢偃不会再心软:“你若是不选,那我便替你选。”

谢徽起身欲逃,身体却是软的,没几步便瘫在地上。

她还正年轻,如同枝头将开未开的桃花一样,青春正盛,然而此刻,死亡的阴影已经弥漫在她身上。

谢偃淡淡看她一眼,正待吩咐仆婢动手,却听室外有人回禀:“老爷,魏王世子来了。”

谢令眉头猛地跳了一下,侧目去看谢偃,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还是谢偃颔首道:“先去见过他再说。”

魏王世子喜好诗赋,府中很有些大儒名士,许是受此缘故影响,瞧着颇有些风度翩然的文气。

谢偃上前去同他见礼,谢令与谢允跟随在侧,卢氏毕竟是女眷,不好出场,便隔帘而坐,静听前厅动静。

魏王世子姿态谦和,极为客气:“冒昧登门,令君勿要见怪。”

谢偃道了句“岂敢”,同他寒暄几句,方才问道:“世子殿下此来,是为……”

“令君容秉,”魏王世子含笑道:“是来提亲的。”

他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我与府中二娘情投意合,已有白首之约,决意娶她做侧妃。”

“世子殿下相中二娘,是她的福气,两厢情愿,也是你们二人的缘法。”

谢偃不置可否,温和笑道:“世子殿下乃是宗室,正妃与侧妃皆有陛下钦点,我也不愿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倘若陛下肯降旨赐婚,那自然是佳偶天成,再好不过。”

魏王世子先是面露喜色,旋即又有些迟疑,为难道:“我贸然去提,委实是有些……还请令君助我一臂之力,在陛下面前说和一二。”

“世子殿下,要娶谢家女郎的是你,主动去求的却是我,您觉得这合情合理吗?”谢偃作色道:“谢家的女郎,但凡有些颜面,便不至于自荐枕席。”

他这话有些一语双关,倒像是在暗指什么魏王世子无言以对,面露讪色,再寒暄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临走前道:“令君请二娘稍待,我必去陛下面前求旨,请娶二娘。”

谢偃含笑送他:“我在此恭候。”

魏王世子走了,他面上笑意消失无踪,谢令见状,摇头失笑道:“兄长是打算,叫他去试探陛下心意?”

“陛下既肯将太宗遗物相赠,终究是对枝枝有意,若真如此,绝不会叫魏王世子娶二娘,乱了纲常,”谢偃有些苦恼,头疼道:“此事真有些棘手。”

有仆婢来奉茶,卢氏接了,又打发他们退下,关闭门窗,亲自为那二人斟上。

谢令道一声谢,又笑道:“兄长该早做准备,倘若陛下无心,倒还简单些,若是有意……”

谢偃道:“有意又如何?”

“若是有意,谢家免不得要争一争,踏进那漩涡之后,要么生,要么死,没有第二条路。”

谢令饮一口茶,面色舒缓,语气刚决:“枝枝务必要诞育皇子,谢家也要竭尽全力,令皇子平安长成,承继大统。”

谢偃何尝不明白其中关窍,喟然而笑,感慨道:“任重而道远啊。”

谢令笑道:“又不是没有走过。”

谢家赫赫高门,也不是没有过倾覆之危,谢偃与谢令的父亲早逝,兄弟二人也曾有过极难熬的时候,现下回首,当真是沧海桑田,弹指之间。

兄弟二人一时感慨,卢氏却笑道:“枝枝怕已经知道陛下身份了。”

谢偃微怔:“怎么说?”

“今日枝枝遇上江王府二郎了,那时阿莹也在,见她神情不对,悄悄同我说了一嘴,叫仔细些,”卢氏笑道:“我猜,她八成已经知道了。”

“儿女们大了,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罢了罢了,告诉二娘,魏王世子回复之前,她的性命暂且保住了。”

“再则,”谢偃转向卢氏,轻笑道:“且看枝枝怎么打算吧。”

……

魏王世子原以为谢偃会反对自己娶谢徽,甚至于事先准备了满腹说辞,哪知一句都没用上,便被客气的请出了谢府。

他有些不解,还有些忐忑,却还是定了神,打算入宫去,请求赐婚。

这机会千载难逢,谢偃方才又是和颜悦色,若是拖延久了,他改了主意,那可大大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