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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16)

这便要从太宗时期,说到先帝时期,乃至于皇族之中的种种纠葛了。

顾景阳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沉吟片刻,道:“这便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谢华琅见他如此,倒是有些难处,不必开口,倒没有继续追问,伸手过去,手指掩住他唇:“好了,你若为难,便不必讲了。”

顾景阳定定望着她,忽然道:“枝枝,你不怕吗?”

谢华琅道:“怕什么?”

“母亲卧病,我却出家在此,未免有些奇怪,”顾景阳低声道:“这样一个人,值得你委身相事吗?”

“我不知道你家中发生过什么,就没办法妄下决断,我所得出的结论,皆是我双眼所见,双耳所听,”谢华琅平视着他,坦然道:“我见到的九郎,是皎皎君子,风光霁月。”

她第一次见他,便同他说了自己名讳,他若有意,必然能知道自己是谁,倘若真有攀附之心,何必屡屡退避?

自己略微说了句露骨些的话,他居然脸红了,每每举止亲近,也会有礼的避开,唯恐被人觉得轻浮失仪。

品性端方,雅正至此,她又何必相疑?

顾景阳久久的望着她,到最后,忽然笑了。

他伸手去勾了勾她鼻梁,低叹道:“真是在劫难逃。”

谢华琅哼道:“那也是桃花劫。”

顾景阳闻言失笑,抱紧了她,却未曾言语,谢华琅伏在他怀里,抬手轻抚他面颊,这一室的安谧之中,竟生出几分天长地久的静好意味来。

门虽合着,窗扉却半开,扑簌簌的声响传来,却是先前那只牡丹鹦鹉飞来了。

月余不见,它竟还认得谢华琅,振翅飞到她肩头上落下,又一次哑声道:“好漂亮!嘎,好漂亮!”

顾景阳瞥它一眼,道:“走开。”

那牡丹鹦鹉扭头看他,脖颈灵巧的弯了一弯,在翅膀上啄了啄,叫道:“走开,嘎,走开!”

谢华琅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这只漂亮至极的鹦鹉,道:“它叫什么名字?”

顾景阳道:“它叫鹦鹉。”

谢华琅笑的花枝乱颤:“我说真的,九郎别闹。”

顾景阳扶住她肩,道:“没给它起名字,一直就叫鹦鹉。”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只牡丹鹦鹉黑亮如豆的眼珠便在乱转,忽然一探头,叼起谢华琅发间那朵茉莉,振翅飞走了。

“哎!”谢华琅赶忙坐直身,唤道:“那个不能拿!”

那牡丹鹦鹉却没理她,也没回头,她闷闷的歪回去,抱怨道:“你看它。”

顾景阳道:“晚上不给它东西吃。”

“算啦,”谢华琅倒不至于同一只鹦鹉斤斤计较,含笑道:“待会儿你再给我摘一朵便是。”

顾景阳应道:“好。”

内室中那架瑶琴仍摆放原地,谢华琅抬眼瞥见,忽然想起此前二人合奏之事来。

“道长,”她直起身,道:“我们再合奏一曲吧。”

顾景阳侧目望她,道:“好。”

谢华琅抚琴,顾景阳弄箫,目光交聚,不需要言谈,便心领神会,琴声婉转,箫声悠扬,相辅相成,珠联璧合。

衡嘉守在室外,不觉听得入神,禁军统领武宁不知何时来了,低声问道:“听说谢家女郎来了?”

衡嘉低声道:“若非如此,陛下哪有这样好的兴致?”

武宁是武将,对乐理不甚了解,听了半晌,不明就里道:“合奏的是什么?”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衡嘉答道:“是长相思。”

第12章 误会

陛下近来心情转好,连月来为此战战兢兢的朝臣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天威难测,倘若君主阴晴不定,朝臣们的日子也难过。

昔年郑后当政时,曾以种种缘由,扑杀重臣逾十人,宗亲更是数不胜数,前车之鉴,难怪他们为此提心吊胆。

谢允官居门下省给事中,掌驳正政令,校订功过,正逢门下省将去岁官员迁贬诸事统计出来,因为此事原就由他主理,侍中裴凛便令他将这份奏表送往太极殿去,倘若皇帝垂询,也可应答。

谢允自无不应。

衡嘉往偏殿去沏茶,捧着往前殿去时,正遇上身着绯袍,丰神俊朗的谢家长子,停下脚步,笑问道:“给事中安?”

谢允同他向来没有交际,毕竟宰辅之子结交内侍,无疑会惹人猜忌,见衡嘉如此,倒不失礼,向他颔首,道:“内侍监。”

衡嘉与他并肩而行,又道:“给事中是来拜见陛下的吗?”

谢允轻轻应了声“是”。

朝臣不好结交内侍,内侍其实也一样,故而衡嘉只问了那一句,便停了口,到前殿门前去时,方才道:“给事中稍待,奴婢先去通传。”

谢允客气道:“有劳。”

……

顾景阳端坐椅上,正翻阅案上奏疏,便见衡嘉上前奉茶,道:“陛下,门下省给事中谢允求见。”

顾景阳手中御笔一停,道:“他怎么来了?”

有郎官在侧,闻言恭声提醒:“陛下,去岁天下五品以上官员迁贬诸事统计,便是交由谢给事中负责的。”

“原来如此。”顾景阳将笔搁下,道:“宣他进来吧。”

谢允还很年轻,丰神俊朗,气度敛和,更多是肖似谢偃,而枝枝鲜艳娇妩,俏皮灵动,面容则更像母亲,可即便如此,仍旧能从眉眼之中,察觉出他们兄妹二人的相似之处。

顾景阳的神情不觉柔和了些,内侍呈上奏表,他翻开细阅,轻轻道:“坐吧。”

谢允应声,另有内侍搬了矮凳来,他便垂眼落座,静待皇帝垂问。

奏表很长,有数十页之多,顾景阳静静翻阅,内殿中自然无人做声,唯有纸张翻起的声音,不时响起。

现下正是五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内殿的窗扇洞开,有和风伴着鸟鸣声,依稀传入耳中,谢允坐的久了,再听殿外鸟鸣声,下意识侧目往窗外看,再回过头时,目光扫过东侧架上摆放的那柄剑时,眸光一颤,忽然顿住了。

那柄剑名唤太阿,乃是皇帝随身的天子剑。

谢允先前也曾在皇帝身边做过郎官,后来才调任门下省,自然识得这柄剑,只是那时候,剑柄上尚且没有现在佩的这枚玉坠。

他打量了几眼,总觉得这枚玉坠有些眼熟。

……倒像是枝枝几年前过生辰时,外祖父专程送的那枚,连玉坠下的穗子都一模一样。

若只是玉坠,相似也便罢了,可连底下穗子都一样,便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枝枝的玉坠,怎么会在陛下这儿,还被佩到太阿剑上了?

难道……

饶是谢允素来端和,骤然发现此事,也是心中骇然,面上变色。

顾景阳将那奏表翻了大半,方才停下,唤道:“谢卿。”

谢允心中惊骇,尚未回神,一时竟未应答,郎官微觉诧异,低声提醒道:“给事中,给事中?”

谢允回过神来,便见皇帝正垂眼望着自己,背上生汗,心中凛然,忙道:“臣在。”

顾景阳见他盯着那枚玉坠出神,也能猜度几分,淡淡一笑,道:“朕有些不明之处,要你细讲。”

谢允道:“陛下请问。”

这一问一答,几番往复,便是大半个时辰过去,谢允应对自如,心中却愈发躁动不安,见皇帝不再问了,方才松一口气,低头饮茶。

陛下与枝枝,当真是那种关系吗?

怎么也不曾听她提过?

淑嘉是陛下嫡亲外甥女,倘若他们成了,自己岂不是要管妹妹叫舅母?

还有,上月枝枝往扬州去玩,而陛下作色,也是自上月开始,难道竟同枝枝有关?

对了,几位宰辅之中,似乎只有阿爹没被陛下训斥……

谢允心中乱糟糟的,似喜似忧,五味俱全。

顾景阳将奏表细细翻阅完,已经临近午膳时分,便打发郎官们退下,又勉励谢允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