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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126)

现成的朱买臣与恶妻——要真是传出去,整个长安能笑话二十年。

刘氏这病原就不算严重,听闻这消息,人也精神奕奕起来,甚至张罗着晚间行宴,全家人一道庆祝,卢氏含笑劝了几句,从她手里接了这活计。

谢华琅心中巨石落地,同堂姐说笑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宫中便有人来。

衡嘉自袖中取了信,双手呈上,笑道:“陛下知道娘娘不放心,便叫人先来送个口信,好容易得了些许空闲,又怕您不知道前因后果,心中不安,便匆忙写了信,叫奴婢送来。”

谢华琅心中既暖且甜,伸手接了,将信封拆开之后,又想起另一处:“永仪侯府呢,可知晓这消息了吗?”

“知道了,”衡嘉答道:“陛下同样差人往林家去送信。”

谢华琅谢过他,又着人请他去喝茶,见堂姐端坐一侧,娴静不语,便道:“阿莹姐姐,你若是等不及,不妨来同我一道看。”

谢莹推拒道:“那是陛下写给你的,我看算是怎么回事?”

谢华琅已然看了一个开头,除去最前边那句“卿卿如晤”,真没什么过火的字眼。

就她那郎君的正经性情,岂会在书信上油腔滑调。

“来嘛,”谢华琅嗔道:“你再这样,便是同我生分了。”

她都这样讲了,谢莹如何还能推辞:“恭敬不如从命。”

林崇等人到北境后,前几场仗打得并不顺利,高句丽于北境经营多年,城坚粮足,己方虽早有准备,想要克敌,却也非一夕之功。

更要紧的是,高句丽多年渗透之下,己方甚至出了奸细,几人初到此地,未曾察识人心,更无法即刻应对。

主帅蒋国公陈熙,惯以稳妥著称,见出师未捷,便暂且休战,对于敌将阵前叫骂,只做不知,私下里却同几位年轻副将商量,假做年轻人意气用事,激愤出阵而落败,麻痹敌军之后,直取仓郾城。

林崇受命,假做不敌,失陷乱军之中,却趁高句丽骄兵之时,转道谋取别城。

九月初,三路大军于鸭绿栅会师,又过半月,破平壤城,宝藏王出城乞降。

早先蒋国公疑心军中有细作,并不曾将详细军情细述,直到战事终结,高句丽覆灭,方才送表归京,细述战事之余,又为先前隐瞒请罪。

宫中现下应该正忙,顾景阳想来事多,这封信也是言简意赅。

谢华琅翻阅到最后,心中已是大定,同堂姐对视一眼,神情中皆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云散日显,水落石出,这场绵延多日的阴雨,终于要结束了。

第73章 镜子

谢莹免于来日流放之苦, 于她、于谢家,都是天大好事, 当日晚间, 谢家便行家宴相庆, 除去还在月子里的淑嘉县主,其余人都到了。

谢华琅欢喜坏了,拉着谢莹, 接连饮了许多杯,到最后,人都有些醉了, 被采青采素搀扶着,方才得以回去。

自是一夜好眠。

……

谢家为林崇平安无事而暗松口气,林家人只会更加欢喜。

世子战败,来日战事结束,便要论及功过, 永仪侯被免职,迁回长安, 世代沿袭的勋爵怕也会被削去,如何不叫人捶胸顿足,伤怀难过。

现下得知这消息, 永仪侯夫妻真是大喜过望,欢喜之余, 又殷殷期盼着儿子归京。

永仪侯私下里同妻子讲:“贤和此次真是将人吓坏了, 好在他有福气, 否极泰来。”

“得蒙陛下器重,又有阿莹那么好的妻子,”早先永仪侯府风雨飘摇,谢莹却肯同林家风雨同舟,永仪侯夫人由衷感激,闻言道:“这是他的福气,务必要好生珍惜才好。”

永仪侯面露赞许,颔首道:“能娶到阿莹为妇,的确是他之幸,也是林家之幸。”

多年夫妻,二人对视而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

谢华琅喝的醉了,第二日不免起的迟些,好在有昨晚夜宴的由头在,没人前去催促,由着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谢莹的婚事有了着落,一直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也落了地,谢华琅人在塌上,懒洋洋的打个哈欠,却没急着起身,而是思量起淑嘉县主的事情来。

顾景阳叫她去试探一二,却也说不必急于一时,以免露了痕迹,反倒不美。

但谢华琅想着,倘若淑嘉县主真是天后的话,以她的头脑与行动力,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迟则生变,拖得久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自宫中归府之后,她便开始细细思量此事:淑嘉县主是何时开始筹谋这一切的呢?

隐藏在暗处,借力打力,将所有挡在谢华琅面前的障碍一一除尽,将她送到皇后的位置上,她又在暗中做了多少筹划?

谢华琅将目光放在了枕边那枚玉佩上。

这是当初她去道观中寻人,假做恼怒要走,从自家郎君手里哄来的,据说曾经是太宗文皇帝与先帝的爱物。

阿爹能认出来,淑嘉县主应当也能认出来。

谢华琅握住那枚玉佩,动作轻柔的摩挲一会儿,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来。

谢徽。

一个身处闺阁的女郎,怎么会同魏王世子结识?

真的没有人在暗中为他们牵线吗?

当初谢徽与魏王世子之事暴露出来,顾景阳为此不悦,专程训斥魏王世子。

——要知道,在那之前,周王离京,作为嫡亲的侄子,他是最有力的皇位角逐者啊!

谢华琅忽然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拉紧了被子。

从三月到九月,半年多的时间,从谢徽私交魏王世子,到郑家献女,再到猎场遇刺,清洗宗亲,她经历了这么多事,一直都不曾察觉到异样,然而事过之后,方才忽然惊觉,原来冥冥之中早有人安排好了这一切……

这是何等可怕的心计与手腕!

假若不是新平长公主偶尔间露了痕迹,接下来又会如何?

淑嘉县主若要以外戚身份摄政,前提便是国有幼主,她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向顾景阳动手了?

谢允是长子,将来正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谢家,做幼主舅父,但在这之前,上边的谢偃与卢氏,乃至于谢令夫妻,又会如何?

谢华琅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有这样一条毒蛇在家中盘踞,正吐着信子,择人而噬,谢家却无人察觉,如此一想,便觉脊背生寒,真真可怖!

她翻身坐起,抬手道:“来人。”

一众女婢早就候在外间,闻声忙端了温水,备好巾栉入内。

谢华琅梳洗过后,便去同母亲请安,照旧逗弄过谢琛之后,便同卢氏讲了,说要去探望谢兰汀。

卢氏眉宇之间笑意隐约,听她这样讲,道:“我同你一道去,有两日不见兰汀了,也是记挂。”

这可是意外之喜,有母亲同往,谢华琅前去,也显得不那么冒昧,她忙不迭应了,又请卢氏先行,自己老老实实的跟在后边。

她们去的也巧,小兰汀刚吃了奶,现下正醒着,淑嘉县主还在月子里,不便起身,卢氏当然也不会同她计较这么点儿小事。

将小孙女抱起,卢氏含笑逗弄起来,谢华琅凑过去瞧了瞧,夸赞了她几句,便坐回原处喝茶。

桌案上的青瓷盏里摆了几只圆滚滚的橘子,色泽橙红,翠叶新鲜,谢华琅心中一动,捉起一个剥开,笑问道:“是合州的大红袍?”

“正是,”淑嘉县主含笑不语,她身侧侍婢则恭敬道:“长公主才差人送来不久,县主已经叫送去府中各处了。”

谢华琅道了声谢,故意思量一会儿,迟疑着道:“合州仿佛就在剑南道……”

卢氏哄着怀中的谢兰汀,抽空瞥她一眼,道:“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我记得九郎前几日提过嘛,说他要派羊舌冶做剑南道黜置使。”

谢华琅将橘子上丝络出去,假做不经意道:“我问他剑南道在那儿,他还笑话我,说那不是一个地名,而是许多个州的合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