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瑶山(169)

不知不觉十年了，她已经彻底适应了这个位子，元婴中期的实力，也懂得如何打理门派事务，如何处置突发事件，如何应对棘手难题，以及如何树立威信……虽然在众长老对她赞不绝口，众弟子也对她敬重有加，但她知道自己相比师父还差得很远。

暮羽这些年也成长了不少，如今也有了些“玉面阎罗”的影子。谁能想到那时的顽劣竟成了学不得的经验，小辈弟子耍的些个心眼，那全是暮羽玩剩下的，又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再加上执掌戒律堂是要正门规、明典刑，心慈手软是大忌。小弟子们都怕极了她，私底下常常议论。掌门冷若冰霜，不近人情，总是板着脸，看起来吓人，其实主要是性格所致，有时笑起来也是很温柔的呢。反倒是羽长老，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盯着你，看得你心中发毛，不自觉开始反省这阵子是否得罪了她。明明这人早就得知了一切，却偏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三两句把你绕进去再来个隐瞒撒谎什么的罪加一等……活脱脱的笑里藏刀！

司药部虽然名义上还是暮绝尘掌管，但实际权责早已交给了暮雪。只不过后者总是以自己资历尚浅，仍需师父多加指点为由，一直没有正式的接受传位。暮绝尘倒也没有强求，医术不同于其他术业，多学习几年积累些经验也好。白日里暮雪要忙很多事，晚上还要整理书稿，研习药理。暮绝尘这时便会端来一碗精心烹制的药膳，然后坐在一旁含笑瞧着。待到这一根蜡烛燃尽，不管她在做何都要将她拉回床上睡觉。

“哎哎哎……师父我那还没写完呢……”

“不许写了，说好一晚一根蜡烛，用完就睡觉。”

“……”

还有当年瑶山劫难中临阵拜师的暮沐，在经过一段刻苦的学习后终于在七岁那年通过考核正式拜入了暮绝华门下，如今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许是从小在瑶山长大的缘故，清静安稳的环境养出了她纯真可爱、不骄不躁的性子。就好像是一块无暇的良石，只要耐心打磨便会得到上好的美玉。暮绝华对这徒儿可谓是十分满意，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她，自己倒是很少再贪嘴了。学业上恨不得将平生所学一次性倾囊相授。当然，该教训的时候也不能心软。她还曾私底下授意过暮羽，切莫有所顾虑，若果真暮沐犯了大错，门规如何便如何。毕竟是曾经执掌戒律堂的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暮雪吟三人如今也有了新的任务，她们做了明泽楼专职教习弟子、传授武艺的教官，再从中挑选有缘的孩子作为徒儿培养，也算是让这一身影卫秘术能后继有人了。

至于暮瑶留在瑶山的部下，其实自夜凌继承王位后也都跟随其返回魔界。但是暮染依旧为他们保留着落霞峰的住处，她还寻了处隐蔽的山洞，在里面装了魔界圣火柱。只不过这根柱子的另一边出口是暮瑶在魔界时的府邸，因此能够自由出入的也只有亲信十二魔将。

夜凌初登王座时，根基不稳，黑玫瑰等人便留在魔界辅佐。后来清洗掉夜枭郎旧党残余分子，重新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夜凌渐渐掌控了一些权力和兵力，紧张动荡的局面安稳下来，这才放了手，有了些空闲的时间。

作为一条喜欢自由、热爱生活的小蛇，终于不用为生计发愁，也不用再担惊受怕。本性闲散的曼罗主动交了令牌，辞去了巳蛇的魔将之位。她离开魔界，回到暮瑶的院中，变回蛇形在树洞里安了家。每日看朝阳东升西落，品露水、尝花果，轻松自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做蛇时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呢？

虎妞那泼辣火爆的脾气无人不知，任谁见了都要让她三分，留在夜凌身边还能起到震慑群臣的作用。不过这几年后者迅速成长起来，大权在握，也有了自己的威严，她倒是不用日日伴君身侧。最近她爱上了与暮羽切磋，闲暇之时常往返于魔界与瑶山。什么？你问是不是切磋武艺？非也非也！她二人既不是武痴也不是修炼狂人，哪里会像黑玫瑰与暮染似的，整天除了下棋就知道打架，多无聊！拼酒量、比厨艺，这才是正道！她可是还与暮羽约好，看谁先尝遍天下美食，品尽天下美酒，睡尽天下美人……哎哟！说着迎面突然飞来一物正中脑门儿……呃……玫瑰姐来了！我突然想起有点儿事没处理完这就先走一步了！改日再叙啊！

黑玫瑰抛了抛手中的棋子，重新移回目光投向面前空无一物的棋盘上。在暮瑶离开后的第七年，黑玫瑰终于渡过了元婴与大乘的分水岭，攀上了对于大多魔族来说可能穷其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巅峰。有这等强者存在，再加上夜凌自身的实力也在不断精进，群臣才渐渐安下心来辅佐新王。

黑玫瑰晋升大乘期后似乎心智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从前年少轻狂时心无旁骛，封闭内心专注修炼，对其他事不屑一顾。可是与暮染每日一起下棋、煮茶、赏月，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高手对决，自然不能用平常的眼光看待。普通的下棋已经不能满足她们，所以二人索性以心为盘，以声为子，用声音告知对方落子之处，各自在脑海中还原出棋局。后来她们还发明了一色棋，整个棋盘上全是清一色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玩下去的。

转眼又到了桂花开放的时节，可是当暮染再次踏入师父的小院里，却不见了那满树的芬芳。正疑惑间，身后突然“吱呀”一声响，许久不曾开启过的房门缓缓打开，回过头，对上的是暮绝影含笑的双眸。桂花奶糕的香味飘来，这才如梦初醒，眼泪，瞬间就湿了脸庞。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暮绝影的容颜气度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若说当年是她侥幸跨过了大乘的门槛，那么经过十多年的闭关，她不仅拥有了夯实稳固的大乘初期实力，从前强行提升留下的许多旧伤、暗伤也基本痊愈。

虽然不知这其中又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但谢天谢地，暮掌门安然无恙，这便够了。多少人得知此事后都是喜极而泣，每个人的心里洋溢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喜悦与激动，这是十二年来瑶山发生过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师父……我……”暮染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她有好多话想对暮绝影说，可是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又不知从何说起。

“瑶儿的事……我都知道了……没关系……染染，这几年你做的很好，不枉为师一番教导。所有的事情我已知晓，放心吧，师父来想办法。”暮绝影虽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难过，但暮染仍从她平淡无奇的语气中抓住了那一丝掩盖的悲伤。

因暮瑶的身体已经在那场风暴中消失不见，魂魄也不知去了何处，唯一留下的玉牌也失去了灵性。什么也没有，即便暮绝影有足够的能力施展复生之术也无济于事。

她还记得那日听说暮瑶不惜代价孤注一掷玉石俱焚的时候，心中竟没有丝毫意外。是了，那个孩子，她是会这样做的，她一点也不惊讶。就如同自己为了瑶山可以耗尽生命，那孩子同样也不会退缩。只是……如此做法只因她是掌门……这是她的责任……可瑶儿……她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从小孤苦伶仃……好容易长大成人……又为了瑶山受尽折磨却依旧毫无怨言……如今竟是落得个连块衣衫碎片都找不到的下场……

瑶儿……难道你当真如此决绝……连这一点希望都不给为师留吗……

可就在此时，岚珊无意间提起的一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伽蓝殿中的孩子……难道会与瑶儿有关？

大概是是紫云晶爆炸时被其风暴吞噬的亡灵也得到了释放。其中就有那么一缕属于暮瑶的魂魄，悄悄附在了她随身佩戴的玉牌中。而后玉牌被带回瑶山，受香火供奉不断，渐渐唤醒了里面沉睡的人儿。加之玉本身就有温养魂魄的功效，所以先前那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因暮瑶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