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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煊(15)

作者: 印久 阅读记录

壮仆们终于明白了让他们日以继夜、轮班看守小姐的目的,心中怨怪主母们不说清楚,脚下已经朝着夜行人逃走的方向飞奔起来。

有几个壮仆身手不错,学着夜行人,借用墙边槐树,纷纷翻墙而出。

夜行人抱着小姐沿街跑了一阵,脚步已经慢下来。

追赶的壮仆们则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边跑边口出威胁,生怕别人以为自己不尽力。

夜行人不知是否被他们吓破了胆,经过一片树林时,竟然扔下小姐,飞速跑到漓江边上,一个跟头钻入了江中。

深夜无法在江中找人,好在小姐毫发无损。壮仆们把吓得发抖的小姐围在队伍中间,凯旋归府。

西府中已经灯火通明,两位莫夫人都被闹醒了。

壮仆头头隔着屏风向夫人们报告刚才的险情。

听到说他们找了个丫头进房察看小姐行踪,莫静姝忙问:“你们一直守在门口,人怎么会没的?你们找的是哪个丫头?”

壮仆头头说:“这的确邪门,可能是歹人有什么特别的法子吧。这丫头么,她自己听到动静出屋察看,遇到了我们的人。她大概十一二岁年纪,一对杏眼,嘴巴微微凸出,嘴唇厚厚的,看着一副老实相。”

莫家姐妹互望一眼,莫静姝皱眉,小声说:“是小钩子。”

待壮仆头头说到一个老婆子大喊土匪抢走小姐,莫静姝又颤声问:“你们见到这叫人的老婆子了?”

壮仆头头说:“见到了。这人小的认识,她和我妈妈还有些交情,我们都管她叫‘祝嬷嬷’。”

莫静姝惊慌起来,环顾左右:“小姐呢?小姐不是找回来了?快叫她来见我!”

莫静兰从后半抱住她,让她别急,她自己却也是连说话声音都变了。

小姐换了身衣服,在众人陪同下,款步来见两位莫夫人。

莫静姝见到她,不禁松了口气,回头想对妹妹说什么,却见妹妹眼睛发直,死死盯着小姐,说:“景煊?”

韦景煊狡黠一笑,随即又恢复温柔端庄的高贵模样,他说:“小姨糊涂了。景煊刚刚和他师父一起走了,现在你们面前的,只有春龄。”

莫静姝呻/吟了一声,倒在她妹妹身上。

——————————

这天晚上的总督府,闹得鸡飞狗跳。

莫家两姐妹心神恍惚,都觉得事情不好收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隔天早上,却从京里传来了喜讯——韦守中私自入京面圣成功,老佛爷不但撤销了之前的委任,还改任他为邮传部尚书,以后要常驻京城。

两位夫人虽还不太了解邮传部尚书是多么大的肥差,但听说不必去云贵,可以改去北京,都大感欢欣鼓舞,一时间,弄丢了女儿、凤凰颠倒之事,也不像前一刻那么刺激难忍了。

两姐妹和韦景煊、祝嬷嬷、小钩子经过一番商量,达成了一个共识——韦春龄肯定受不了男人世界的野蛮和粗暴,很快会回来,他们只要在她回来之前,合力瞒住韦守中便行。韦春龄和侯英廷的婚事既然吹了,他们可说已立于不败之地,他们自己不说,没人会拆穿这个谎言。

对于这一共识,最开心的莫过于韦景煊。他终于可以在家里大大方方地当个“女孩子”了。

第15章 土司舅舅和他的客人

韦春龄靠着韦景煊的诡计成功逃出总督府,和秦逸民汇合后,两人直接赶赴广西西南边的镇南关。

他们到了距镇南关十八公里的凭祥后,就有几个同盟会的朋友过来迎接。

迎接他们的有三个人。一个叫冯乐,被同盟会总理封为镇南军司令。一个叫黄明堂,为镇南关都督。还有一个叫何伍,为支队长。

冯乐长得高大,背宽而厚,经常弓着,远看以为他背着一袋米。黄明堂和何伍都矮小,不过前者矮而精壮,时不时撩起衣服向人炫耀自己的六块腹肌;后者则是一条几乎没有起伏的瘦腊肉。

秦逸民把韦春龄介绍给他们认识时,只说她叫“小景”,是自己的弟子。

同盟会的新朋友们对小景十分热情。犹其黄明堂,他本也是洪门出身,对本门西阁大爷的小弟子自是另眼看待。

秦逸民在凭祥呆了两天,就接到洪门山主和副山主的信,不得已要暂时离开广西。临行,他把韦春龄托付给黄明堂。

秦逸民走后,黄明堂等人便将韦春龄收入会中,带着她一起出任务。

所谓任务,不过是在凭祥、隘口一带走动,向这里有地位、有声望的人家宣传清廷的腐败和同盟会的宗旨,争取他们的合作。

韦春龄先觉得奇怪,她以为同盟会代表的是底层大众的利益,要争取的,也是底层民众的同情与援助。

对此,黄明堂的意见是:“日子过不下去的,不用我们动员,早就主动加入我们了。凡还能苟且偷生的,大多不愿冒险,即便加入我们,也是骑墙派,风吹草动,随时倒戈,我们要这些人有什么用?真正关心国家命运的,反倒是一些中等以上的人家。这些人有一定的权势,我们做他们的工作,往往事半功倍。”

韦春龄听得深为服气。

莫家两位夫人曾预测,韦春龄和同盟会的人呆不上几天,便会受不了回家。但与她们的预期相反,韦春龄和这帮逆党混迹在一起,非但没有烦恼不适,反而渐有凤凰脱笯、雁飞长空之感。

这些日子,韦春龄换了一身打扮,常常穿着对襟短布衫、小马褂和时长时短的布裤子,戴顶鸭舌帽。白天,她出入乡里大户人家,宣传同盟会章程;晚上,她和新朋友们一起喝酒、打牌、闲聊。

先说喝酒,韦春龄的酒量在韦守中的晚宴上已小露端倪,事实证明,也的确是不同凡响。她从不拒绝和人拼酒。她喜欢酒的香气、味道和后劲,往往是她一口一口喝着,等座中叫嚣得最厉害的人倒下了,她还面不改色,提起醉倒的人,一一扔回他们的铺上。

再说打牌,她原来不会,来这里后才跟着大伙儿学的。她技术平平,但无论输赢,眉毛也不动半下。对手因为无法从她表情中推断她手里的牌,所以常常输给她。她凭自己心情,有时把赢的钱全部用来请客;有时还给输得要卖裤子的人;还有时,则买各种零食吃。

最后说闲聊,她向来是听多说少。这些男人爱夸夸其谈,说的事很多超乎韦春龄的理解,但她觉得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很少评论是非对错。

因以上三点,韦春龄到凭祥不久,就几乎赢得了当地所有同盟会成员的好感。他们把她看作一个好兄弟,半是佩服,半是怜爱。

韦春龄很满意现状。有时候她想,自己怕是投错了娘胎,生的女儿身,却是男儿心。

十一月底的一天,冯乐单独把韦春龄叫到自己房间,问她是否习惯这里的生活。韦春龄言简意赅地表示很习惯,她又问:“司令,我们在这里,还有其它任务吗?”

很少有人正经叫冯乐“司令”,他不由得摸摸自己鼻子:“怎么,你觉得无聊了?”

“不是。”

“那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到黄明堂他们运了十几箱枪支过来……”

冯乐压低眉毛,探究地看了看她。韦春龄察觉到这个人对她存有疑心,不禁有点不快。

冯乐思索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向你解释这事。你知道,镇南关是大清南疆要塞,孙先生几个月前就派我和黄明堂、何伍他们来这里,联络这一带的散兵游勇,待时机成熟,就进攻此关,一举拿下。”

韦春龄听得精神一振。

“我们布置许久,已经制定出攻关计划。只是镇南关地势险厄,炮台所在金鸡山三面临崖,易守难攻。我们虽然无惧与敌人正面作战,但若能智取,何必力敌?革命刚刚开始,每一分同志的力量,都可宝贵。我和黄明堂曾试图联络清廷派驻此处的帮统陈炳昆,想说服他投靠到我们这边,里应外合,拿下镇南关,但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陈炳昆是当地土著,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有很强的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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