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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齿虎不能微笑(60)

作者: Mr_四银 阅读记录

海里说:“海深死的时候是红月亮,现在我们知道了,那是月食,可那时候哪儿有知道啊,都说月亮红了是不好的征兆,是要出事儿的,海深死后,好多人都说我们家晦气,不肯跟我们家的人说话。流言蜚语多盛啊,多厉害啊,我爸妈那时候就是熬过来的,我跟你一起走了,我爸妈还要经受多大的流言蜚语啊,岛上就这么点儿大,该多多少人会指着我爸妈说,说他们生了个多不检点的女儿……”

“不要说这些话!”袁石风打断她。

“可就是这样的。”海里哭着说。

她懂了,真的懂了,跟袁石风曾经一样的懂这些道理了。人一旦懂道理了,便是畏手畏脚的。所以哪儿会有缘分这一说呢,就只是懂事早晚的区别而已。

“把他们接出去住,海里。”袁石风这般明确的给了答案。

海里摇头,李爸李妈怎么会愿意呢,他们不接受袁石风,又怎得会愿意住他买的房子呢……

海里说:“袁石风,你送我回去吧,不送我回去也成,你就停下,把我放下。”

曾经他拒绝了她这么多回,这回便轮到她拒绝他了……

飞驰的路面,宽敞的大桥,快速的从桥的这头跨到那一头。袁石风无声中握紧了方向盘,没说一句话,从桥的这一头到那头,统共有四十分钟的时间,在这四十分钟里,他们坦白一切,却又是无力挽回一切,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两旁全是宽敞无垠的海,两边都是绿茸茸的山。正值春天,山上的映山红成片成片的开,风一吹,便又会是夏天,在曾经火烧云的夏季傍晚,袁石风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在拖拉机上,海里站在院子里,在火烧云下,烧着眼泪,烧着哭泣。

眼睁睁地看着彼此,一个哭泣,一个沉默,离去。

多少岁月后的他们,一个哭泣,一个沉默,行驶在长长的跨海大桥上,经历了四十分钟的相依为命,再快要下跨海大桥的时候,海里摇头,叫:“袁石风!没办法了!没办法了!你送我回去!”

她的哭声,让他心头一拧,在收费站前一打方向盘,转弯,开回桥上。

他把手伸过来,捏住她的手,捏着,握着,包裹着,一握,便是没开手,直到把她送回新房。

袁石风说:“海里,别哭,别哭。”

没关系,便等吧,等着,也不过是这辈子罢了。

又是一个四十分钟,袁石风将车停在新房前,已是傍晚了,太阳将落未落,袁石风松开海里的手,海里下车,站在路边。她朝袁石风摆了摆手,抿了抿嘴:“路上小心。”

作为别离的话,最后却是挑了这么平常的一句。

袁石风坐在驾驶座上,微微侧下头,透过车窗看她。

仔细地看她,倒是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海里长大了,大姑娘了,马上就要结婚了,懂事儿了。

他笑,总觉得是要留下微笑的,说:“海里,不管什么时候,有需要,找不到人的时候,就来找我。”

一直希望你好,一直竭尽所能地希望你好。

海里点头,还是冲他摆手:“再见,袁石风,一路小心。”

谁该先转头呢,谁先离开呢?

海里咬了咬牙,转身,推开院门,走进屋子。

袁石风的车一直停在外面,看着她进去,看着她打开大门,看着她进了屋,看着她合上了门。

袁石风闭紧了眼睛,睁开,便没忍住,眼睛刹那红了,忽然就落泪了。

海里偷偷地站在窗前,看着袁石风的车子停在外头,许久,最终离开了。

心口跟刀剜似的,她转过身,王冬走了下来,站在一旁看她,王冬的眼圈也红了,他说:“我以为你走了,没想着你还会在回来。”

海里说:“王冬,以后我们好好地多日子吧。”

对得起……所有人吧。海里和王冬的婚礼日期举行。

洁白的婚纱挂在娘家,海里自己的房间,用衣架挂着,勾在衣柜上,婚礼摄影师专门为婚纱拍了一张照片,为海里和王冬留下纪念。

李爸李妈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是平安无事了,俩人最终顺利地成婚了。结婚证是上午去办理的,下午就是自助婚宴,请岛上的人免费吃喝,晚上是正式的婚宴,只请两家的宾客。

在岛上最大的酒店办的,统共五十桌,晚上,浪头大得很,几点星星挂在天上。王家儿子要结婚了,岛上便是喜气洋洋的。酒店外灯光通明,成为岛上独特的一角,酒店外铺满了红色的地毯,显示屏上挂着海里和王冬的结婚照,打着红色的字——新郎:王冬;新娘:李海里。

晚宴已经开始了,所有的宾客都入座了。

最前一桌坐着双方直系亲人,李爸李妈,王家父母,但惟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位子前头,名台上写着:袁石风。

位子,便一直是这般空着。

李爸李妈看着空座位想着,袁石风没来也好,也好。

七点,新娘入场。

整个宴会厅暗了下来,所有的主灯一按,装饰着的小灯就亮了起来,藏在粉色的玫瑰里,上千多用粉色玫瑰装饰的主宴厅亮起了淡紫色的光芒,门开了,新娘缓缓入场,今天的海里格外的美,长长的裙摆拖在后面,有两个小花童拉着,其中一个花童就是陈家小女儿的儿子,陈家小女儿也来了,坐在宾客之中,看着海里缓缓入场,看着自己的儿子穿着小西装,像一个绅士,拉着海里的裙摆一起走了进来。

婚礼进行曲奏响了。

在花门前,海里走向李爸,李爸穿着西装,折起自己的胳膊,海里戴着白色的蕾丝手套,挽住了李爸的胳膊。李爸看着海里,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一刻,忽然就盈起了眼泪。

海里说:“爸,走吧。”

李爸愣愣地点头,一只手被海里挽着,还有一只手便覆在海里的手背上。

一条被粉色玫瑰花装饰的道路,在道路的尽头是等候的王冬。今天的王冬也格外的精神,穿着西装,背挺得笔直。

在婚礼进行曲中,李爸用手遮了遮眼睛,把头覆在海里耳边,悄悄说:“你看你妈又在哭。”

海里笑。

李爸说:“海里……我们俩老就希望你幸福,你别怨我们。”

海里没说话。除了她在走的这条路是亮着光的,两旁便都是暗的。她将目光投向右边,一下子就找到了李妈,李妈仰头看着她,捂着嘴,泪光盈盈。那张桌子,惟有袁石风的位子空着。

她对他说啊,袁石风,我的婚礼你别来了,别祝福我,别记挂我。

他便真的没有来。

海里将目光移回来,上抬,王冬站在前方等她,一束追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微笑着迎接她。

婚纱宽大的裙摆在身后蔓延开来,像是一片泛着白色泡沫的浪花,浪花随着拖地的裙摆开出了花,从她的腿上向上绽放,开遍了全身。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时候,她披着白色的碎花床单在房间里转着圈儿,一圈一圈地转,白色的碎花床单也跟着旋转。

从小便是梦想做新娘子的,悄悄地打扮自己,悄悄地对着镜子梳理自己,趴在窗台上,看着袁石风推着自行车出去。

她啊,还会从教室里偷来粉笔,蹲在水泥地上画上穿裙子的女孩,画一个王冠,画上大大的眼睛,再再旁边画一个男孩儿,穿着短袖,长长的裤腿。

倘若别人问她,海里,这是谁啊。

她就说,这是新娘和新郎啊。

水泥地脆弱得很,经过一晚上,画在上面的画儿就会被磨灭得不清不楚。

海里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洁白的婚纱,她再也不用把白色床单当做婚纱了,也再也不会在水泥地上用粉笔画着新娘和新郎了,此刻,她手握着捧花,接受着祝福,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的丈夫,他的丈夫站在前面等她,站得笔直,庄重而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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