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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战歌(26)+番外

作者: Mr_Alpaca君 阅读记录

鬼夫人摩挲着盒盖,只觉得这东西莫名眼熟。果不其然,里面装着一件淡蓝色的洋服。

“这是,你送我的那件……?”她瞪大了眼睛,扬起嘴角看着白船长。

白船长的脸上微妙的透出了一丝红晕。“你离开以后,我一直带着它。算是留个念想。”

“呆子。”鬼夫人嗔道,眼睛里面却溢满了温柔。“这个借我。”她说着,扯过衣服,自顾自的去里间拉上了屏风。白船长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时竟有点手足无措。

烛光摇曳,空气中溢出暧昧的味道,白船长莫名有些燥热。

他正等的焦灼,里间突然传来一阵乐声。那是他前些日子从乡绅家里讨回来的。他知道鬼夫人一直喜欢这些西洋玩意。

白船长侧耳去听,却见鬼夫人踏着乐声。款款从屏风后走出来,笑意盈盈地原地转了个圈。她换上了那件洋服,显的格外典雅,又格外妩媚。白船长看的入了迷,脸上不觉有点烧。

鬼夫人露出几分腼腆,走过来牵着站起来。白船长还想伸手去拿手杖,鬼夫人却扯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陪我跳一支舞吧。”

留声机里传出绵柔的乐声,白船长对艺术一窍不通,只能依稀分辨出,似乎听鬼夫人弹起过。

鬼夫人看出他的神游,轻轻扳过白船长的脸,“看着我。”她说,目光灼灼,声音仿佛带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白船长知道鬼夫人这般热情缘何而来,却克制着不愿深想,他喜悦着,心头也在隐隐作痛。

鬼夫人搂住白船长的脖子,踩着节奏,引着他摇摆起来。白船长宠溺的笑着,任鬼夫人带着自己不伦不类的跳着。他的脚跛着,跳起舞来总有几分滑稽。

鬼夫人却好似浑然不觉,目光里只是热切。

月满枝头,院中一派安宁平和,只有留声机的乐声溢满了整个夜空。王副官等了许久不见白船长出来,却看着窗上映出的两个亲密的人影。王副官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咳嗽了几下,低下头快步走出去,招呼着其他亲兵一起离开了。

屋内的二人对外面的事情浑然不觉,鬼夫人眼中溢满了柔情,她把头埋在白船长胸口,红着脸道,“今夜陪着我可好。”

白船长心猛地一跳。

春宵玉暖,纤纤佳人情倾。

鬼夫人只觉得自己像是喝了太多酒,脑子浑然无法思考,整个人醉倒在白船长的气息中。她不断战栗着,在白船长的怀抱中汲取一丝温存。明明是全然陌生的体验,鬼夫人却觉得一切都像是一个恰如其分的圆,一切都是难以言表的美好。

然而纵使是最情深最亲密的的时刻,鬼夫人心里却有什么在不断筑起一座围城,把两个人分割开来,越是情迷就越是疏离。

明日天一亮,她就会踏上去上海的车。此次一别,再见难期。

难过已经消散了,鬼夫人心里只剩下疑惑。命运是个有趣的东西,走过了这许多遭,情之切意之浓却仍比不过造化时事。

鬼夫人吻着白船长眼角的泪痣,突然觉得自己与他本就是两条各自奔腾的河流。发源自不同的山川冰谷,日夜不停地走着,只为在某处可以遇见,激起短暂的浪花与波澜。然后一切回归自然,他们终将分离,沿着既定的道路奔腾下去。

长夜将尽,春宵苦短。白船长搂着鬼夫人,吻着她的头发,突然问道。

“你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么?”

“听过戏。”鬼夫人随口答着。“道不同不可与契,唯有化蝶相依。”

她支起身子,侧过头去,认真的看着白船长的眸子。“你在映射什么?”

白船长摇摇头,将鬼夫人的头发拢到耳后。道路阻且长,亭亭伊人莫忘。我多想也能与你化蝶齐飞,忘却义重千斤囚。

“如果。”鬼夫人盯着他,一字一顿的开口,“如果我有多一张车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白船长沉默着,拉起鬼夫人的手,亲吻着她的指尖。

鬼夫人看了他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起身更衣。“我该走了。”

白船长没有阻止,他侧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平静地看着鬼夫人慢吞吞地将扣子一颗颗扣紧。

“我知你不肯轻易叛道,我不会再劝。只希望你记得本心源何。你的起点是义,不是愚忠。时事动荡,人心瞬时万变。如果有一天吴将军无法撑起你的“义”,如果有一天你需要话语权,不愿再随波逐流,我会在公产军等你。”

鬼夫人说完,轻轻亲吻白船长的额头,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白船长披上衣服,拄着拐踱到门口,只扫见鬼夫人离开时最后的影。她踏出院门,背影瞬间被夜色吞噬。

空气中还残留着鬼夫人身上的香气。

“本心么?”白船长看着残月,一点点握紧了拳头。

第22章 四时

仲夏夜晚无风,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燥热。

四下一片寂静,直军营中却灯火通明。一月前,吴将军向曹统领发难,身披大部兵力,剑指权势中心,要求曹统领易权。

曹虽谨慎,却也由不得这般羞辱,面对吴将军的挑衅,召回了北边兵力,试图一抗。大部分兵士刚经过了战火的狂轰乱炸,还未和缓却又被告知要同兄弟们兵戈相向,一时营中怨声载道。

眼看内部人心惶惶,贾参谋不得已献计,请曹统领牵头,与吴将军签订了协议。曹将兵权全权交出,只保留统领之名。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协约是将曹统领架空了,直军真正的掌权人已然是吴将军。

一场热战化解,白船长身伴吴将军左右,也一同进了北平。上次来时他只是个驻城舰长,不过一年时间,已经成了吴将军左膀右臂。白船长想着鬼夫人走前劝说自己的话,只觉得讽刺。

吴将军得了话语权,做主同洋人势力增强了联系。张大帅此前轻易取胜,靠的还是日本人的扶持。其实早在北洋军解体时,各派系背后都有洋人做扶,只不过冯先生在的时候总是对洋人有所排斥,虽说冯先生的决意让直军少受外人牵制,但现下这个形式,火力的抗衡才是一切的关键。

吴将军雷厉风行,送去信和贺礼向不列颠领军的示好,请他们给予援助。

转眼入了秋,直军得了洋人的火器,底气充足了许多,同张大帅几次抗争,居然都占了上风。东北一边吃了几次苦头,倒是不再那般冒进,谨慎了许多。

吴将军打定了主意,一鼓作气挥兵北上,要征回此前张大帅从曹统领那里得来的城池。

白船长腿脚不利,被吴将军留在了营中坐镇,专守着情报讯息。在行伍出征前,白船长得到了一个密报,说张大帅突发奇病,卧床不起。症状可疑,似是中了南疆的蛊毒。

吴将军大喜,果断借着这个机会一击克敌,大获全胜。

这场仗赢得漂亮,直军稳固了统领地位,吴将军更是风光无限,得意极了。

这份喜气却冲不散白船长心里的阴霾,他反复看着密报,心中惴惴不安。

鬼夫人不是唯一会用蛊毒之人,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她想要讨伐之人。

这让白船长不安。

吴将军沉浸在欣喜之中,班师回京,连续数日大摆庆功宴,还召来了其他驻城首领一同庆祝。

所有人都是一派喜气洋洋,只有白船长日日苦着脸。他实在放心不下,又几次派人去探东北那边有什么消息。

他还焦灼地等着,这日回房时,却看到房门立柱上贴着一封信。白船长只看了一眼,心就猛地跳起来。信很短,只寥寥数笔,却是他最熟悉的笔迹。

“吾身安宁,先生勿念。盼君安。”

居然真的是她。

白船长拿着信看了又看,笑的苦涩。他知道应该把信处理掉,却怎么都舍不得,最后还是把纸条缝进了蓝色洋服的布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