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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或不忘(6)

作者: 烟雨离歌 阅读记录

唐雪见上前,亦是学着景天拍拍龙葵的肩,笑得爽朗。

放心吧,菜牙要是再敢欺负你,告诉本女侠,看本女侠怎么收拾他。

雪见姐姐不可,身为兄长,哥哥所做皆是为龙葵好,哪来的欺负一说?哥哥所言,龙葵定当遵守,又怎敢心生怨言呢?

得了吧,就他……

一拳敲在景天肩头,不成想景天竟被推了个趔趄。唐雪见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不由的打趣道,喂,菜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

什么弱不禁风!那是我景大爷不屑于和你一介女流之辈计较。果然猪婆就是猪婆,思维方式真是和猪一模一样!

死菜牙你说谁呢!再吃本女侠几拳。

唐雪见抬手欲打,却被徐长卿制住了腕,龙葵亦出声叫道,雪见姐姐!

好了雪见姑娘,莫要再玩闹了,还是速离开此地,以免生出变故。

徐长卿沉声道,温润的黑眸此刻竟有了几分威严的味道。

哼,那我就给长卿大侠一个面子,死菜牙算你走运。龙葵,过来!

龙葵依言上前,陪同唐雪见先一步迈开步子,瞳孔有温热涌过。投向徐长卿的一瞥,其中言语,二人心照不宣。

轻叹口气,徐长卿抓过景天背在身后的,微微颤抖的双手,将自己平和沉稳的灵力输入景天体内,轻车熟路地将混乱的伤势重新归位。

景兄弟,休怪长卿多言,你的伤势日益严重,若强撑着,只会发作更频繁而已。雪见姑娘虽年轻,却也明事理,你这般纵容,恐是不妥。

面色虽平静,然而话语中终透出些许不快,此间缘由,或许他自己也辨不分明。

心中似乎生出一根小小的刺,不致命,却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扎得人生疼。

这一次,景天却没有安然接受治疗,挣开徐长卿略显冰凉的手,强装出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的样子。

别浪费灵力了,我的情况我了解,该来的时候还是会来,但我保证,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不急不缓跟在两位少女身后,看着她们凑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悄悄话,徐长卿稍一思索,略微抬头,看向景天的桃花眼。

不可否认景天的桃花眼真的很漂亮,尤其是笑起来,弯出一条好看的弧度,随意的一个眼神,都相当吸引女孩子。

依景兄弟之言,如若长卿此生跟在景兄弟身边,景兄弟是否也能许长卿一世平安?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一向思维敏捷口齿伶俐的景天仿佛突然生了锈,手上下挥舞好半天,才说,白、白豆腐,你没开玩笑吧?

见景天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徐长卿小幅度摇头,长卿从不开玩笑。又偏头想了想,补充道,常胤师弟能力不在我之下,蜀山托付给他不成问题。

此话一出,景天却猛地静下来,垂眸无言,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

白豆腐,如果你是说真的,那么,我景天在此承诺,你在一日,我便活一日,无论如何,我也得活得比你久。

徐长卿不由得发问,景兄弟为何要活得比长卿久?

因为嘛……阳光再次回到景天的脸上,挑挑眉尖,胸腹中的痛楚竟是意外地平息了。

因为呢,你既然留下,那就是我景家的人了,作为一家之主,我若死了,谁还来照顾你呀,不用想我都知道,一定是不睡觉,不吃饭,整天耍剑练功什么的。所以啊,一定是得你先死,我再死,我才能安心。

刻意说出景家的人这般话来,景天从眼角打量着徐长卿,见神情不变,心中欢喜之余,却又泛起淡淡感伤。

这白豆腐,恐怕完全未听出我是何意吧……也罢,人该知足,白豆腐呵,你这话,可赌上了我二人的一生呢,即便是玩笑,我已当了真,你就不要离开了啊。

前行着,隐隐约约出现了建筑群的轮廓,徐长卿挥手,收了半空的光影地图。

依地图看,那恐怕就是鬼界第一座罪城了,即人界常说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其实鬼界与人界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每座城里的居民,每日要经历一个时辰的刑罚之苦。

刑罚之苦?剥皮抽筋之类的?想来就觉得骇人。唐雪见稍微沉了脸色。

不待景天讽刺,徐长卿安慰,龙葵便已开口了,雪见姐姐莫怕,似我们这般从极乐世界进入而非鬼差拘来的人,是无须承受的,且那一个时辰鬼界皆是天昏地暗,看不见任何东西,自然不会有什么恐怖场景了。

谁怕了!我只是担心某个人,会不会吓到走不动路而已!

哼哼着看向景天,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吹着小调,吊儿郎当的神情,分明就是,爷心情好,爷不和你计较。

离得近了,才看出那城市的恢宏,青砖的城墙,透着厚重安详的气息,蜿蜒的碎石小路,隐没在狂野盛放的血色花朵间,传来的叫卖吵嚷声,与人界一般无二。

很惊奇吧,初听师父说时,长卿亦不敢相信,本以为鬼界就该像传说中那般暗无天日。徐长卿轻声对一干人等说着,言语间亦夹着不由自主的赞叹。

一直缩在行囊中的小土豆,此时也窜了出来,围绕着唐雪见不住转圈。

方才正在城墙外转悠,不知作何的小男孩,此刻突然远远跑了过来,抬起那双漆黑的瞳,看向众人。

请问,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下一句是什么?

一瞬间,仿佛风起云涌。

徐长卿不由得轻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后,有茫然一闪而过。

第14章 第十四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很漂亮的字,很漂亮的句子。

女子微笑,坠在额前的透明水晶将她的笑镀上一层绵软的微光,墨色的眸子深处,却是渺远的纯白。

这是留芳教给我的,只是当初河边的芦苇丛,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了。

紫萱执著笔,眉眼低垂,自笔尖流淌出简练的瘦金,脑海中是那人一笔一画教导自己的模样,认真的侧脸。

这瘦金体,简洁干练却不失精致,锐利的笔锋间隐着柔情,是最为适合你的了。

当初,似乎是这般说的,便坚持着学了,用了,看的人却换了。

夕瑶放下手中的宣纸,转而握住紫萱垂在一旁的左手,掌心柔软干燥,温度略低于常人,皮肤细腻而光洁。

紫萱,你知道吗?当初的海神水碧,下界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过去的一切一切都是错误,独守的千万年是错误,拾起的海螺是错误,听到的歌声是错误,错误的过去导致了错误的未来,可她,不悔。

紫萱,你悔了太多次了,看过人世变迁,就该明白,前方是我们一手造成的结局,我们便该为此负责。在合适的时机加入,在合适的时机退出,在合适的时机忘却,这样,即便错了,同样可以坦然面对。

将过去收藏起来吧,你还有太多事要做,不可迷失了方向。

夕瑶,你总是把一切看得这么透彻,可我做不到,我的理智还不足以扼制情感,还不足以让我放下。

紫萱放下笔,墨在纸上湮开,模糊了未完的诗句。看向身旁的白衣女子,笑容哀婉。

因此,便注定你会遇见我,对否?

夕瑶将紫萱拉向自己怀中,两颗同样孤独的心靠在一起,素雅的白与紫,在无边无际的花海中交叠。

将头靠在夕瑶肩上,因过分清瘦而凸起的肩胛骨,将紫萱的侧颊硌得有些许疼痛,而从夕瑶身上一波一波传来的浅淡花香,辨不具体,却叫人心安。

夕瑶,作为花神,我却觉得你更像一潭湖水,稍不留神,便深深陷了进去。

然而湖水终究是困不住翱翔于天的飞龙的,只能作为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起眼的驿站,然后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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