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虞飖很听格劳得的话,所以走上了一条与神田优背道而驰的路。身为元帅,自然会接触到黑色教团内部的黑暗。在北美支部,与诺亚开战前,她秘密接受了格劳得下达给她的一个任务,处理掉第二驱魔师。那个任务,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她的秘密任务的主要对象是神田优和阿尔玛。
当初,接受那个任务的时候,她并没多想,虽然问过格劳得谁是她的任务目标,但格劳得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她,只说时机成熟后,她就会知道她的任务对象是谁的。啊啊,时机的确相当该死的成熟,在她知道她的任务目标是谁后,她就下定决心放弃那个任务了,让她伤害神田优和阿尔玛,她做不到,在知道那样的过去,她如何做得到去伤害这两个人?
已经想好之后全力承担忤逆的责任了。
因为,她不希望伤害神田优。
可是,她没料到,神田优会那么不信任她。
用力挥开她的手,接受亚连的帮助,从所有人的面前带着濒死的阿尔玛逃离了。
[我不信任你。]再度见面,神田优对她说得第一句话就是这五个字。
[飖.虞,你出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与鲁贝利耶阿谀奉承的重患病人一同出现在这里做什么呢?如果你们的任务是为了暗杀豆芽菜的话,我就在这里砍了你们。]冷冰冰的话语,充满了杀意。
她与哈瓦德.林克同时出现在那里是偶然。
她是受李娜丽的委托而来的。
她与亚连关系很好,她永远也不会做出捅同伴一刀的。
但是,神田优不相信她。
因为,她背弃过他一次,就算她最后放弃了。
[阿优,我喜欢你哟。]
[哼,带着会背叛的喜欢吗?]
“啊啊—————!!”虞飖双手抱头,痛苦得不能自已。
透明的液体不断从眼眶流出,不仅脑袋像要炸开了般的疼,就连胸腔里那颗心脏也疼得厉害。
脑海里那些一点点拼起来的记忆不但有神田优的,还有缇奇的。上辈子,与她初次见面的是缇奇,他们是在火车上遇上的。顶着乱糟糟头发,戴着厚厚啤酒瓶般厚眼镜的缇奇穿着很旧的衣服,与虞飖见面的时候,他正与其他几个矿工待在一块儿玩牌打发时间。
初见的画面,跟在她身边油腔滑调的画面,说要跟她做朋友的画面以及杀了她的画面。
记起来了,那些断片的记忆连在一块儿,拼凑成一张完整的记忆图片。
虞飖现在的模样吓坏了在场的人。
神田优放下扶着她肩膀的手,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衣领,冷声道:“给我振作点,飖.虞!”
看着眼前的人,虞飖突然瞪大眼睛,将神田优抓住她衣领的手挥开了。
‘啪’的一声尤其响亮。
神田优怔怔地看着被虞飖挥开的手。
虞飖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的身体在颤抖。
“呜……呃……”抬起手按着头,虞飖的脸上再度浮现痛苦之色。“哈,哈,呜……呃……呜……”最终熬不过剧烈的痛楚,身体一软,虞飖倒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飖酱!”周围响起了叫喊她的声音,可是脑子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谁是谁,疼痛使得她开始选择逃避,任由意识被黑暗吞没,她苍白着一张脸晕了过去。
看着完全晕厥的虞飖,亚连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神田优,墨蓝色长发的少年依然保持着被虞飖挥开手时的动作,他死死盯着晕厥的少女,怎么也无法忘记那瞬间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痛苦混杂绝望的眼神。
神田优记得这个眼神,永远也忘不了。
上辈子,在他挥开她的手,对她说出冷漠话语时,她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她,或许想起了什么也说不定……
☆、第二十夜
醒过来,正是清晨之际。
动了动手指,鼻间充斥着淡淡清香,睁眼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虞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雪白的房间里。房间大小适中,约莫二十来平米,一张床,一张茶几,一张沙发,一个柜子以及堆满房间各个角落的白玫瑰。
侧过头将疑惑的视线落到大开的窗外,纱质窗帘轻柔地扬起,露出外头的景色。苍翠的松木,鲜嫩的绿地,开满红色蔷薇的花圃以及钩镂着精致花纹的黑色大门。
雨,绵绵落下。
细密的雨丝给窗外的世界罩上了一层朦胧。
门突然发出‘咔哒’一声,接着从外被推开。
虞飖往门口看去,只见缇奇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将手里的盘子放到茶几上,缇奇来到床边坐下。“好点没?”他问,语气里少了些以往的玩世不恭。
没再去看他一眼,虞飖将视线重新落到窗外。
半晌,耳边传来一声轻叹,只听缇奇用一种相当无奈的口吻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虞飖眯起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希望我问什么呢?缇奇.米克。”
冷冰冰的语气让缇奇一怔。
在他发怔的时候,虞飖接着说道:“带我来这里,是想在杀我一回?”一字一顿,饱含淡漠,虞飖转过头,那双眼直勾勾地看向缇奇。
敛去眼底的忧色,缇奇的眼神变得犀利。“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听不懂还是假装不懂?缇奇,你杀我的时候,这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虞飖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
缇奇盯着她,缓缓道:“你,记起了?”不是记起来,而是记起。
他们是重生过的人,不是失去记忆的人。
“我不想记起,可还是记起了。”虞飖一直以为记忆断片是因为上辈子死得太痛苦而导致的,现在想想,原来跟她死因完全没关系,仅仅是不想在与神田优,与缇奇有牵连才会下意识地选择去遗忘那些记忆。“缇奇,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再杀我一次吗?”
犀利的眼神褪去之后是满满的无可奈何。
缇奇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我后悔杀过你。”这是大实话,缇奇没说谎。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虞飖没力气挣开缇奇的拥抱,虚软无力地靠在对方身上,淡淡道:“杀过就是杀过,没必要事后去后悔。”
他们是敌人,立场分明,他杀她没错。
怀里的身体是温热的,那是鲜活的证明。
缇奇收紧双臂,低头将脸埋在虞飖的肩膀上。
“飖酱,跟我在一起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虞飖抬起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道:“我累了。”
抱着她的双手一僵,缇奇抬起头,讪讪松开双手,对她说道:“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然后起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好好休息吗?待在敌人的阵营里,她怎么可能好好休息?
[飖酱,跟我在一起吧。]脑海里再度蹦出这句话。
虞飖想了想,不自觉讥笑起来。
不可能的,只要立场摆在那边,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缇奇不会为了她,背弃诺亚。她也不可能为了缇奇,背弃同伴和人类一方。他们太清楚自己的立场,从一开始,互相在一起的可能性就是零。
况且,她的心里……
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眼神一黯,虞飖甩了甩脑袋,重新躺下。
现在的虞飖已经没多余心思去想她的同伴们如何,也没空去想她为何会被缇奇带到这里,她需要好好冷静冷静,处理下烦闷的心情。
晨雨绵绵,夹杂着新鲜的味道。
清晨总比黑夜好。
那么想着,虞飖再度陷入沉重的昏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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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奇很喜欢虞飖穿白色,房间柜子里的衣服全是雪白的。
白色的长袖连衣裙,白色的小皮靴以及白色的狐裘毛披。
黑色及肩发长了许多,待在这里差不多有半个多月,虞飖表面上没什么动作,实际上已经想着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是一座庄园,具体位置无法探知。
庄园里的仆人全是恶魔,他们看向虞飖的眼神有忌惮,有虎视眈眈,也有恭敬。手抚摸着腕上的链子,那是她的装备型innocence,来到这里起,虞飖就发现比比不在身边,想来是跟李娜丽他们在一块儿。
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虞飖眯起眼,微仰头看向头顶的太阳。
她是不是该走了呢?离开这里,回……回哪儿去?回黑色教团么?不,那里已经不能回去了。鲁贝利耶,中央厅,红色主教……那个曾经让人满怀坚定信念的温暖的家会随着它的轨迹一点点走向崩坏。
她不可能再回黑色教团,那个她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现在想想,虞飖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不回黑色教团,不是因为害怕被质问,被怀疑,仅仅只是不想在看见他,那个她曾深爱的人。
神田优这个名字深深刻在心底,烙在灵魂深处。
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心脏就好像被什么狠狠捏了一下,疼得厉害。
低下头,摊开掌心,盯着手心里的伤痕。那是前两天被她的指甲狠抠留下的疤,现在已经结痂,留下淡淡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