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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5)【CP完结】

作者: 草根子 阅读记录

庆卿睨了他一眼,心里生起一股无名之火,冷嗤道:“那可真是对不住,我家小师妹溜了,阁下白来一趟。”

谢灵俏灵巧地一闪,转眼人便倚在了屋柱上,两条腿悬在梁边上晃呀晃,他笑眯眯地说:“来得正好,一屋一榻一卿卿,妙极。”

庆卿:“……”哪来的油嘴泼皮!

庆卿几番想叱他,恶言恶语都堆成万言书了,偏偏遭报应似的,话到喉头如鲠在喉,干脆一言难尽地闭了嘴。

谢灵俏从梁上跳下来,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说:“卿卿,分别以来,我夜不肯寐地想着你……”

一开口就是胡言乱语。

庆卿:“不说人话就滚出去。”

说人话?谢灵俏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卿卿,你可不可以把房梁借给我混一宿?”

庆卿斜眼狐疑地看他,思忖着此人所言几分真几分假,还未有个结果,便见谢灵俏眼珠一转,狡黠道:“你若是愿意,榻上也行。”

庆卿冷笑一声,得,他也用不着推敲真假了,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不成?

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吵闹声,有人大声吵嚷着什么,“客栈进贼了”的消息从门缝里钻进来,溜进庆卿的耳朵里。

庆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灵俏,谢灵俏坦然报以一笑。

未过多时,有伙计来敲门,隔着门询问庆卿有没有见过不明身份的人出入,庆卿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以德报怨,包庇了屋里“不明身份”的人,将伙计打发走了。

他再回头时,梁上君子早已掀开檐上的瓦,猫似的溜走了。

枕边有一根长长的头发,边上还有一张字条,上头用蝇头小楷写着“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庆卿:“……”

真真是厚颜无耻!

他将头发随手扫了,字条揉皱撒手便扔,图个眼不见心不烦。解衣欲睡时,不知怎的,忽而想起伙计临走时提醒的那句“莫给贼人窃了身上财物”。

他当时不以为然,将剑搁下时,忽然发现不对劲——

那无耻小贼不知何时竟将他剑鞘上缀着的白玉给摸走了!

这一夜风雨交迭,庆卿心火怒起之时,离梅子镇约莫三十里的驻风山上,一只灰溜溜的鸽子脚上绑着一小卷信,混在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中间,向着梅子镇振翅而飞。

信上有几点枯红血迹。

第6章 六

城北的破城隍庙里,城隍爷披着一身绿袄,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在自个儿神座底下烤叫花鸡的“老叫花子”。

因着穿着打扮,此人乍一眼瞧上去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非得扔进河里将浑身的糟粕刷干净了,再仔细琢磨,才能从他脸上咂摸出一丝而立之年的味道来,俨然一副幕天席地的糙样。他的眼睛上裹了一块粗布,密不透光,似乎有眼疾。

正是前几日在街角摆摊的神棍“郭大侠”。

在距离郭大侠一丈左右的地方是破庙的大门,三两只灰不溜秋的蜘蛛忙着在大门的破洞上拉网,意图将这嗅得到舔不着的香味锁在小小的破庙里。

“嘎吱”一声拖得长长的,大门被推开,蛛网应声而四分五裂,日光下,一个佝偻的影子挤了进来。

郭大侠耳朵一动,收回落在烤鸡身上如饥似渴的目光,随着那佝偻身影的靠近,木桩子撞击石板地发出的沉闷的“哒哒”声也越来越近。

来人慢悠悠地走到他身旁,就着一个凹陷的蒲团坐下,苍老的脸在火光中愈发显得沟壑分明,像大旱之后龟裂的土地。

郭大侠拿盲杖做烧火棍,不动声色地拨弄着炭火,柴火烧得噼啪作响,几点火星子蹦出来,落到他破洞草鞋中露出的脚趾上,他浑然未觉似的,不动一点声色。

那人静默无言地盯着郭大侠看了许久,开口唤了声“珵美”。

郭大侠——郭珵美手上微微一动,他的眉头缓缓拧到一块,面色有点一言难尽。他怔了怔,几乎有些茫然,问:“谢……老庄主?”

当年,冬荣药庄湮灭于一场大火之中,庄主谢康在这以后音信全无,此后是二十余年的仳离,树倒猢狲散,药庄弟子各自离索,旧物也都七零八落。人事皆非,日子不痛不痒地消磨,长久得恍若隔世。

谢康没想到郭珵美这么快就认出了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当日他在街角看见郭珵美时,因他眼覆白布,还有些疑虑,疑心认错人。

可见眼睛也骗人,有时也是信不得的。

谢康:“你的眼睛……怎么?”

“火燎的,”郭珵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老毛病了,不打紧。”

他说着,嗓音忽然低了下来,不等谢康说话,便轻轻地说了句:“老庄主,对不住——师姐她……没了。”

烟火味有些重,谢康呛得咳了几声,缓了一会儿,他近乎平静地答道:“我知道。”

郭珵美有些惊诧,转向他,皱着眉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康替他拨了拨柴火,火光在他如浑河水的眼珠中跃动,他叹了口气,忽然说:“珵美,他死了……高晏死了。”

“他尸体有盘蛇纹。”

郭珵美闻言一怔:“委蛇谷的人?”

谢康摇了摇头,说:“当年我劫后余生,面容尽毁,被高晏所救。二十年来一直待在他身边……高晏不是委蛇谷的人,那盘蛇纹是他死后才有的。仵作验尸之后,查不出死因,推测他多半是抑郁而终。可我看不是——他是给人掐死的。”

郭珵美拳头一紧:“当年我和裴明带着师姐逃出药庄以后,遭了不少暗算,其中就有委蛇谷的人,后来逃到驻风山,仗着天险,才过上了几个月的太平日子。”

细想起来,药庄起火的那天,恰好是谢嫮嫁入高府一年之后归宁的那天。

委蛇谷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人组织,由一群心术不正的穷凶恶极之徒组成,专干杀人的买卖。新谷主上任之后更是狂妄至极,声称只要出得起价,天王老子的脑袋都能替金主摘下来。

究竟是谁招惹了委蛇谷?

郭珵美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点极细微的动静,皱着的眉头舒缓下去,他用烧火棍在地上划了几道,谢康一看,皱得不成人形的脸一时不知该摆出个什么神情。

郭珵美不着痕迹地用鞋底蹭掉了地上的字,轻轻地说了句:“他来了。”

死里逃生、风风雨雨里闯过来的谢老庄主听着外头轻快的脚步声不断靠近,竟有些“丑媳妇见公婆”般的惶恐不安。

从脚步声就能听出来——忽快忽慢,毫无章法。

谢康眼含笑意:“是个机灵的孩子。”

郭珵美一句“这混小子不成器,猴惯了”噎在喉咙里,生生吞了回去。

谢灵俏还没进门就嗅到了香味,摇着尾巴晃进来时抹了一把哈喇子,见庙里多了个人,对他微微一笑。

谢康居然忘了该怎么笑,望了一眼郭珵美,试图模仿一二,可惜郭珵美板着一张脸,满脸写着凶神恶煞。他于是局促地站起身来告辞,郭珵美早有预料似的,做戏道:“消灾解厄包在本神仙身上,不劳您费心,好走不送啦。”

谢康出门时,回头从门缝往里头瞧了一眼。

孩子,现在还不是认祖归宗的时候。他苦笑着,心想。

谢灵俏蹲下来,嗅着烤鸡的香味舔舔嘴角,一边嘲讽郭珵美装神弄鬼做坑人的勾当,一边声东击西地摸出小铁钩。

郭珵美虽然眼瞎,可是心里却揣着面照妖镜,明晃晃地照出谢灵俏黄鼠狼的贼心烂肠,一棍子下去,“咣”地击回了他的钩子。

谢灵俏无奈地收回小铁钩,眸光一转,搓搓手笑吟吟道:“郭大侠,刚才那个不是高府的管家么?我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听人说高家那棵病秧子死了,这个时候府里哭天抢地,忙得不可开交,他还有闲工夫来找郭大侠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