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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82)

作者: 涿然流光 阅读记录

顾少白双眸凝视着茜素红的纱罩灯,缓缓说道,“灵悯,我其实……不恨他,反而是喜欢他的。但是,这样的感情,有悖伦常,必定于世不容,他天潢贵胄,怎可能不顾一切与我厮守一生……换句话说,即便他舍弃一切,我都不敢要他,我自己不怕死,怕的是皇帝陛下雷霆震怒,再把我们顾家给灭了门……”

“……那么,我还不如死在前世呢……”

他喉咙发涩,略感哽咽,沙哑的声音在静室里游荡,如心事浮于烟尘,转瞬即散,不肯停留。

灵悯无声凝望,他说的,他懂。

是他想简单了,在他们南疆月桅国,只要中意彼此,不需三媒六聘,月桅树下结发为双,即可一生一世守在一起。

这里毕竟是大胤,位处中原,尊礼重教。

达官显贵进个倌馆,蓄个娈奴,大不了会被同僚调侃当个玩笑,只要不太过分,即便传到皇帝耳朵里,也是睁只眼闭之眼。除非你闹得尽人皆知,太不像话,皇帝才会令礼部代躬申斥,降级罚俸。

这么想来,顾少白的狠心绝情,的确事出有因。

想想都恐怖,堂堂大胤皇朝的沂亲王,纳个男人为王妃,即便皇帝同意,那些言官御史的上疏条陈都能把慕清沣给砸死。

到时候,市井茶坊里说书先生再来一段含沙射影的皇家奇闻逸事,老百姓人手一册以此为蓝本的话本小说,估计,皇帝能直接找根绳儿把自己给挂了。

所以,为了保皇家颜面,不落人口实,皇帝极有可能找个缘由把顾家给“咔嚓”喽!

灵悯耷拉着脑袋走出来,很有挫败感。

迎面看见在细雨里久站的慕清沣,灵悯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看时辰,该到李至善为他施针的时候了,他只得沉默地坐上了马车。

细雨霏霏,划过黑夜,银光闪烁。

慕清沣在窗下站了许久,浑身透湿,顾少白的一字不落悉数落于耳中,胸腔里被喜悦充得满满的,只有一个念头反复萦绕:他说不恨他,他说喜欢他!

他真想立刻跑进去,抱住他,亲亲他,告诉他别担心,相信他,他会解决好一切,会带他离开,一生一世都与他一起。

但是,他暂且还不能,他必须把“假药案”的谜团解开,必须把王似道的阴谋洞悉,替皇帝割掉这个登基以来最大的毒瘤,才算不负帝王信任,才能放心离开。

血染征袍平定四海,匡扶明主安定社稷,大丈夫已建彪炳青史之功,岂会吝惜一个亲王之位?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点击率怎么这么低呢,是不是不好看了?呜呜......

第70章 放鸟还巢

70

一堆纸团雪球似的仍在地板上。

顾少白又将刚写好的一张团了团,扔在地下。靠在椅背上略歇了歇,喝了杯茶,待得手腕的酸痛感有所缓解,便又提起笔来。

听见门响,撩起眼皮看看,继续面无表情地跟毛笔较劲。

慕清沣换了件干爽的衣服,头发上还蒙着水汽。

顾少白听到轻微的“沙沙”声,发现慕清沣居然在给他磨墨。堂堂王爷,给人磨墨,顾少白有点不自在起来。

本来想把他当成空气,可是,没有这么碍人眼的空气。

他把纸又团了,笔一扔,没好气儿地说道,“够了,我不写了。”

慕清沣也不生气,放下松烟墨条,走到他旁边,执起他右手,摩挲那片凹凸不平略显狰狞的浅粉疤痕,“将养些时日,总会好的,急不来。”

顾少白抽回手,沉在烛影里的面容淡泊似水,黑长睫羽在眼睑下投下两片半弧状阴影,映着光晕的脸模糊了黑白的眉眼,有种脆弱的辛酸。

他的手指柔软冰凉,似细雨中拂过水面的柳枝。

慕清沣去衣柜取了件夹衫给他披在肩上,像在征询他的意见,“秋夜风凉,明日我便让平叔把地龙烧起来吧!”

顾少白默不作声,就在慕清沣以为他根本不会开口的时候,听到他淡然问道,“你打算关我多久?即便父亲和二哥不在,我多日不归,明约也会着急,他定去告诉三叔……顾府已然祸事连连,我不想再添乱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慕清沣只字片语。

顾少白料定又是白问,起身便回了榻上。

靠着床头翻了几页书,慕清沣便凑了过来,他正想赶人,却看见慕清沣拿着一把小钥匙,“咯嘣”一声,把那锁链打了开来。

顾少白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难以置信。

铁链除去,露出了一圈青肿淤痕,衬着玉白的肌肤,好像脚腕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慕清沣从长案的抽匣里取出一盒活血化淤的药膏,那还是给他脖子上的掐痕涂抹剩下的,不知什么配方,倒是管用得很,第二日变肿胀尽消。

顾少白举着书,目光却随着慕清沣的指尖移来晃去,凉丝丝的感觉熨贴着皮肤,不知为何撩得他有些于心不忍。

不禁想抡自己一耳光,本来恨他恨得牙根都痒痒,却因为这么一个貌似温柔的小动作,心就软了。

暗骂一声,顾少白,你真没出息!

“你打算放我走了?”顾少白问。

“嗯”,慕清沣没看他,指尖在伤处画着圈儿,“今儿太晚了,明天一早就让平叔送你回去。”

他这么平静,反而让顾少白心下难安了,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了,还是哪根筋回位了!

慕清沣临走时熄了蜡烛,秋夜寒意重,唯恐他冻着,又给他加了床薄被。

顾三少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雨夜,无月,听他脚步渐行渐远,却看不清他离去的背影是何等模样,直觉上,似乎很孤寂。

不禁有些后悔,拒绝有很多种方式,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些?

翌日,顾少白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周远早就备好了热水,在门外等着。听到屋子里有响动,才掀帘而入。

顾少白微微有些脸红,贩夫走卒哪个不是日出而做,读书郎谁人不是秉烛夜读,像他这样贪吃贪睡的人太少见了。在自己家倒没什么,明约和秋月早就习惯了,可这毕竟是别人家,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周远并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起漱停当,在接近午饭的时间吃了早饭,周平来说马车已备好,立刻就可启程。

忍了半天,顾少白还是问了慕清沣的行踪,周平只道王爷散朝未归,不知去了何处,他这才怅然若失地上了马车。

其实,见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如不见,反不尴尬,可是,打心眼里,还是想见一见的!

葛春晖一案经大理寺审结,报送了刑部。

他之重罪并非仅贪墨税银和官匪勾结,奈何嫌犯守口如瓶,其他查无实据,任谁也无可奈何。

慕清沣着人查过,葛春晖一家老小几年前就不知所踪,应该是他自知恐有今日下场,一早便将妻小的行踪藏匿,抑或一直以来,全家都攥在王似道手中,才令得其三缄其口。

究竟是哪一种,还需另派人手详查,但也非朝夕之功。

皇帝御笔亲批,秋后问斩,这可是嘉正帝登基以来,处斩的首位从三品以上官员。

朝堂上百官山呼万岁,朝堂下悄悄议论什么的都有,有说慕春晖作死活该的,有说本可判流徙少帝杀一儆百的,有说这根本就是沂亲王撺掇的……

慕清沣谢了坐,小太监奉了茶。

嘉正帝喝了口茶,“朕斩了葛春晖,王似道那里应该安生些了吧?”

王似道仗着太后之势,这几年势力发展得比春笋还快,老家伙又跟狐狸似的,把尾巴藏得很好,即使知道他已有不臣之心,没有真凭实据,还真奈何不了他。

今日早朝上圣旨一下,总算是稍微出了口闷气。

慕清沣略一沉吟,“陛下,王似道此人城府极深,他表面清心寡欲,实则与朝中多人结为朋党,他之所谋绝非大权独揽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