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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80)

作者: 涿然流光 阅读记录

顾少白不解地望着他,不知他这句话从何而来。

慕清沣“哧”地一笑,“难怪在‘泽宁苑’他一见你受伤便急成那个样子,那时候你们上过床了么?”

他步步紧逼,修长的眉目被妒意扭曲了形状,“怎样,我与他相比,谁更略胜一筹?”

顾少白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上门板,下一刻却被紧随而来的慕清沣狠狠地掐住脖颈,血红的目光像两根实质的钉子,“说啊……”

门闩硌在后腰上,很疼,可是相比颈间的疼痛与窒息,那种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慕清沣虽然愤怒已极,却也拿捏着力道,他望着顾少白渐渐胀红的脸,目光痛苦又缠绵,“少白,你只要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放了你……你眨眨眼,便算答应……”

因窒息而涌起的泪雾渐渐模糊了双眼,近在咫尺的他像隔了云端,再看不清,顾少白还是强撑着瞪着大大的眼睛,不肯眨一下。

此刻的他没想玉碎瓦全什么的,也不是要宁死不屈,就是一股子拗劲儿上来了,慕清沣,你个王八蛋,小爷是随随便便就和人上床的人么,你自己还和问心勾扯不清呢,还有脸来说我,你要有本事就真掐死我,掐不死,小爷跟你没完!

眼前乌蒙蒙一片,瞪了许久而酸困不堪的眼睛淌下泪来,时间被无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卡在脖子上的手掌突然松了,顾少白这才跌伏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咳得泪花四溅,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勉力抬起氤氲的眼睛,想看一眼气急败坏的慕清沣,嘲弄地说一句:小爷偏偏不称你意,你待如何!

还没瞅清那张脸是不是气急败坏,脑袋里突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喉咙疼,像着了火,顾少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更疼了!

他很累,不想醒,还想睡,却偏偏有声音吵着他,这声音还很熟悉。

“王爷,无大碍,公子这是气急攻心,老朽已施过针,很快就能醒”,李至善道,他不敢说是因为王爷您把他掐得换不上来气儿,所以晕了,只好说了句不痛不痒的气急攻心,谁被掐着脖子不生气啊!

顾少白听出来是李至善的声音,暗中纳闷,他何时入了京,看样子,还入了王府,成了慕清沣的人。

李至善好像退下去了,又听到周平问,“王爷,参汤熬好了,要端上来么?”

“一会儿吧,等他醒了。”

顾少白听他嗓音沙哑,暗道,没把小爷掐死,你不爽是咋的!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众人走动的声音没有了,他正想睁条眼缝看看,就感觉到床褥一陷,有人坐到了床榻边沿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顾少白身上的汗毛“哗”一下,进入戒备状态,他要干嘛?

许久,不见动静。

顾少白闭着眼睛,后背都是僵的,原来,装睡真的很痛苦!

忽然,有只手掌抚上脸庞,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慕清沣战场用刀,平日练鞭,指腹尽是薄茧,抚面而过时,刮得他刺痛麻痒。

顾少白不动声色,却觉得痒痒暖暖的,心里有个东西像一枚花骨朵,好悬没开了花。

一只手被握着,他听到一声叹息,挺愁挺苦,“阿白,我该拿你怎么办?”

顾少白心中一颤,前世他扮作周沣的时候,最喜这样唤他,如今乍闻,好像真的又回了昔日缱绻时光,十指相扣,不言不语间也能耗尽一个下午。

温暖的感觉,谁不留恋?

顾少白发现,不知何时,他早就不恨了。

大概是从他握着玉佩,在漆黑的囚洞里等他回来;是从小船上与他并肩而坐,他说他会保护他;是从他在小摊上喂他吃馄饨,然后喝掉剩下的半碗汤……

顾少白忍住几乎要从眼角迸出的泪,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无论用情多深,如果最终生离死别,他无法接受,也不能忍受,所以,他顾少白可以断腕,可以折命,却断断不能输了一辈子!

他宁愿,一生为爱而不得痛彻心扉,也绝不愿重新承受得而复失,那种痛,如同把心剜出来,再由自己一刀一刀亲手把那个名字刻上去,指节里滴滴答答地淌着的,都是心头血!

突然,一滴液体砸在手背上,仿佛带着巨大的颤音,顾少白浑身一震,不受控制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凝望着他,眼眸里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手背上水痕犹在,顾少白几乎以为是他的触觉出了问题。

慕清沣看他睁开了眼,冲着门外唤了声周平,让他端参汤进来。

俯笑着望他,轻声道,“你醒了,好些了么?”

顾少白翻了翻白眼,张口想说死不了,结果发现喉咙像架在火上烤过,干涸肿痛得脖子几乎要抽筋。

他无奈地闭了嘴巴,决定暂时忍下。

慕清沣对他冒火的目光视而不见,俯身将他扶着坐起,在他身后塞了一个厚厚的软枕,又从周平手里接过汤碗,取了汤匙,喂他喝参汤。

一勺子温热微苦的液体在喉咙间穿行而过,更增痛楚。顾少白摆摆手,示意不喝了。

慕清沣不言不语,又是一勺递过来。

冷着脸,对他疼得抽成柿饼的表情熟视无睹。

顾少白咬紧牙根,就跟喝刀子似的咽下一碗参汤。

晃了晃“唧里咕噜”被灌了一碗水的肚子,越发觉得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不禁有些后悔,为嘛不先吃了饭再跟他对着杠呢,也不至于落到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只能用水灌饱肚子的下场。

他腆着肚子,把腿耷拉到床下。

慕清沣立刻问,“做什么?”

顾少白冷眼瞅他,废话,当然回家了,难不成还留在这儿等你半夜掐死我么!

他忍着在冒烟的嗓子,费力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不许”,慕清沣道。

顾少白真是服了,这明摆着的仗势欺人!小爷我差点死在你手里,你不道歉就罢了,还颐指气使的,你是没虐过瘾是怎地?

他不理那张冰块脸,弯腰想去穿鞋,却觉眼前昏昏沉沉的,地面晃晃悠悠,未及细想,就一头朝地上栽去,结果跌进一条坚实的臂弯里,临睡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居然很清楚:这厮在参汤里下了药!

慕清沣湿了布巾,给他净了面,洗了手,甚至连脚都擦抹一遍,给顾少白掖好被角。厚厚衾被中的人,削瘦的脸庞拢着层淡淡光晕,在安神药的助力下,呼吸厚重绵长。

拇指搁在那淡粉唇瓣上揉了揉,触手温凉柔软,慕清沣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卧房。

候在院中的周平迎了上来,“王爷,问心公子方才来过了”。

雨刚停,空气里冷意刺骨,一层秋雨一层凉,这场雨已将所剩秋意扼杀殆尽。

周平接着道,“问心公子来辞行,遵照王爷吩咐去寻雅黔,后来见王爷忙着,便走了。”

慕清沣点了点头,又压低声音吩咐了周平几句什么,周平惊讶地抬起头,“王爷,此举不妥吧!”

此话从他人口中说出,那是大不敬之罪。但周平自幼便跟在老王爷身边,服侍了两代主子,忠心耿耿,慕清沣视其为家人,自有一份殊荣在里面。

饶是如此,毕竟主仆有别,周平立刻察觉僭越了,他低头道,“王爷恕罪。”

慕清沣不以为意,“平叔,但说无妨。”

“是”,周平斟酌了一下言辞,“王爷,顾公子看似柔弱,实则外柔内刚,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您好言好语尚不得法,还要把人困起来,恐怕只会令他徒增厌憎,反而不美。”

慕清沣深深吸了一口气,湿冷的空气一下子挤进胸腔,驱散了心口久郁的憋闷,他转头恶狠狠道,“他哪里是外柔内刚,他分明就是只刺猬,不把别人扎个半死不活绝不罢休,本王当年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也没有过这么手软心颤的时候。既然软的不吃,就来硬的,本王还就不信了,降服不了一只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