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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92)

作者: 黑麦 阅读记录

京中这事虽少些,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量也无人敢在天子脚下闹事,就是他不管,也迟早会有人出面的。

这样想着,京兆尹挥手遣人过去算是过问了此事。

一旁的大理寺卿却放下酒盅,没来由地有些心慌,只觉得那鼓砰砰响,他的心也跟着拼命跳。

没多时,外边没了动静,京兆尹脸上浮现几丝笑意,这才让商女们站起来继续唱。

然而正是这时,派出去的人就慌里慌张跑了回来,对京兆尹耳语几句,这下子对方是再也喝不下去了。

衙门口血流了一地,登闻鼓是停了,议论声却起了……

近日类似的事不少,京中风起云涌的怪异得很,仿佛前几十年死命压下来的事一齐爆发了出来。

衙门口死人就不用说,除却那一日之外,接二连三又死了不少,京兆尹所幸直接让人守在了登闻鼓旁这事才暂且停了下来。

可是流言却是止不住的,传着传着不知为何就变成了衙门杀人。京兆尹这心里苦啊,但是他又能如何,说自己忙着玩乐下不了这个令?

实在是说不出口。

另一边,大理寺卿的心慌终于有了着落,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登闻鼓是没人敢去,却一个个上赶邀车驾了。

京外来的百姓分不清官员的轿子,让那些个傲气得不行的官员们指使着仆从驾马踏死了好几个。

人是消停了,但是这新案一个接一个地,直把十来年的陈年旧案都牵扯出来,传得轰轰烈烈。

误判,屈打成招,这个大理寺卿是做到了头。

现任大理寺卿被一撸到底,越贵妃心觉这事蹊跷,加之冯家亦牵涉其中,也顾不得妥不妥当,总之是冯姓大理寺卿新官上任,狠狠点了把火。

一边是陈年旧案,一边是孩童走失,冯大理寺卿直接双管齐下,一道查到了皇帝头上,一道却消失无踪,最后的线索仍然指向皇宫。

升官发财无望,冯大理寺卿接过越贵妃赏的一句“废物”灰溜溜回了冯家的高墙大院。

越贵妃气得摔了一屋子的花瓶,心想着肯定是秦瑾这厮跟她作对,把罪名安到乌颜朱那个草包上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被念叨的秦瑾就清闲多了。

同花九戚的交易进展顺利,秦瑾最近的脾气格外好,连带着西厂的氛围都轻松下来,就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替主公谋图大业都不觉得有多艰难。

宫外的紧张暂且还未越过红墙绿瓦,西厂的人接着这股子轻松劲儿倒是歪打正着地分毫不露马脚,没人时也会像个普通太监侍卫一般在御花园树荫下躲个懒而,再与宫女逗个趣儿。

这是他们最后的放松。

不管是花容时暮,还是花九戚佘月,抑或是秦瑾罗家都在等——

谣言燃烧到极致之时,就是他们顺从民意,“冲动之下”揭竿而起之日。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不管是否有人后悔,或是有人本就更乐于安于现状,都为时已晚。

改朝换代,不过仅在瞬息之间罢!

第77章 破晓

皇宫深处蓦地传来巨响,瞬息之间所有楼房尽数坍塌,化为齑粉。

先前被军队吓得躲在屋内的人又悄悄探出头来,没瞧见那些凶神恶煞的将士,胆子又大了起来,尽管夜色尚浓却还是纷纷聚集到午门——

若那地方还能被辨认出来的话。

惊愕有之,恐惧有之,但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之下竟是无人惊讶出声。

有什么在无声无息地蔓延。

就在这无言的静谧之中,地,开始了震动。

起初并不明显,随后待那震动愈演愈烈,才突然有人醒过神来。

“不好了!”

“快逃!”

“地龙翻身了!!”

从有人喊出第一句开始,聚在一起的众人便四散奔逃,唯恐放慢一步便被那成山的灰烬埋得一干二净。

随后,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推开。

整座城,突然陷入死寂。

生灵妖魅尽数归于沉默,是活着,却犹如死亡。

因为,随后的事便不是凡人能够踏足的领域。

几人从不起眼的角落钻出来,尽管早已有所准备,身上还是难免覆盖一层灰尘。

花九戚拨弄着头发扫下灰尘,习惯性的爽朗笑容没有落下,眼眸深处却暗藏焦躁。而反观花容,手里的伞中剑尚且鲜血淋漓,面上却是寒霜一片。

这两个平日里最为镇定的人都如此,更别说本就脾气暴躁的佘月,浑身的紫色妖气险些要将这废墟夷平。

此刻最为淡然的时暮倒是想要开口,然话音还未曾出口又异变突生。

那些凡人永远也看不到的是,这晴天中数道雷霆降下,宫殿深处滋生的阴邪之气登时被劈得一干二净。溃散的灵气瞬间席卷整个京城,所过之处无不是枯木逢春,万物生辉。

已然化作齑粉的宫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建,宫围重檐几息之间便高出地面数丈有余,连带着花容几人身上的灰尘都随之归位。

一切恢复原状,仿若一朝政变,血涌战争从未发生过。

赶在凡人逐一苏醒之前,宫外的身影已然消失。

随后,黎明破晓,出现了第一声婴儿啼哭。

醒来的人们只依稀记得罗家的军队突入京城,随后几日的事的便无甚印象。

八成是造反了吧。

这么想着的人竟然反常不觉有任何慌乱,倒是毫不在意地各做各的事,顶多是觉得今日颇有些神清气爽,也不知因何缘故。

从短暂昏迷中回过神来的产妇怜爱地抱过孩子轻轻摇着,稳婆在一旁笑嘻嘻的报喜,一个劲儿地夸这孩子机灵。

产妇也高兴,心里却也知道这不过是稳婆几句讨赏的话,算不得真。

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听到有人在夸他,竟渐渐停了哭泣,睁开眼睛,黑亮的眼珠乌溜溜转着,笑了开来。

见状产妇也笑开,那稳婆口里的话也随之多了几分真心。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看着孩子的眉眼,不知为何蓦地想起这句诗,产妇在孩子身上浅浅划着“逍遥”二字。嘴边仍噙着笑,眼底却滑出几丝落寞。

不求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此子真得随心恣意,逍遥一世,那便足矣令她心怀感激……

类似的事不知同时发生在几户人家。

或悲或喜,不足为外人道。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多年后《天元纪事》如是记载道——

军直入帝京,帝惶恐而不知所踪……

短兵相接,异象突生,雷鸣电闪,万木生花,而众皆安之若素……

婴啼,悲喜不一。

然,后尽以为震。

如红叶,如逍遥。

是为俊杰英豪,巾帼姝丽,可言可辩,亦柔亦刚,征沙场则战无不克,挥笔墨则凤采鸾章……

此则万世鬼才同出一刻,余者千万年不可再见。

得见于此,幸甚。

复有史家补录——如此实纪,后人多一笑置之,认其夸大其词。然此论则多为愚者所出,切不可以此为信,贻笑大方。

……

是年,君启大帝国不过建国五十余载便悄然落幕,乌颜朱迎来了成为亡国之君的日子,就再也未能在史书上占据半分笔墨。

期间秦瑾致仕,西厂无后继之人,最终被遣散。

是以曾经朝堂的三方势力,如今唯余罗、冯二家。

而越贵妃没了乌颜朱就失去了权力的来源,连带冯家已成强弩之末。罗家以势不可挡之姿把控朝堂,揭露先帝,不,前朝亡国之君的种种罪状。

待现前失踪的儿童遍体鳞伤回到家时,罗家家主罗启华登基已是众望所归。

天下重回汉人手中。

其后新帝如何改国号,奖功臣,又如何惩奸邪,赦天下,全且后话不提。

至于背后又曾有何人插手,何谓魔头,何谓半妖,就向来不是史家会关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