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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80)

作者: 黑麦 阅读记录

不似别人,正因乌颜朱平复了战乱将其奉若神明,秦瑾那根反骨就没有消停过,小动作没少做,险些就被视作反贼余党被赶尽杀绝。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秦瑾当时年纪不大,没有引起过多注意平安活了下来,却也正因为年纪不大,秦瑾被迫被送入宫中,净了身,做起了伺候人的活计。

伺候的还是蛮人,秦瑾怎么能不气?

但秦瑾是个聪明人。

是以他没有死在深宫的腌臜中,却是一步步当上了西厂厂公,到了离那蛮人头头儿最近的位置,一切都触手可及。

由此可见,秦瑾反天启大帝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事又远非如此简单。

秦瑾平步青云,自然挡了不少人的道,不管他愿不愿意,都结下了不少仇家。即便秦瑾无意,也总有数不胜数的人看不惯他过得好,上赶着给他添堵。

以秦瑾这脾气,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些人。

结果就是,自西厂流出的十大酷刑令人闻之色变,而同秦瑾过不去的人中仍活着的,只剩下越贵妃一党。

那越贵妃冯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过秦瑾深知平衡的道理,加之他又隐约中察觉到天启大帝并非表面看来那么容易对付,所以他没有选择动用雷霆手腕一下捏死冯氏,而是将她留了下来,但冯氏层出不穷的小手段着实让他烦不胜烦。

最近一次,便在于酆都。

秦瑾不过下个轿子都有轿夫自动跪下来垫脚,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要说冯氏这御下的手段真不怎么样,那轿夫明显是伺候惯了贵人,改不了平日的习惯,以为人人下轿都是这般——他一大男人可不需要这种排场!

赶巧当时秦瑾预感马上便要找到花九戚,只一句“下不为例”就揭过那事。待他回京之后,冯氏又因着冯化成的事尚且自顾不暇,更别说跟秦瑾过不去,与此同时,秦瑾也开始同花九戚联络,那一笔笔旧账就一拖再拖直到现在,不是那么轻易可以了的了。

这边算是积怨已久了。

花九戚这般实力强横的同盟送上门来,秦瑾简直要大叹一声“造化弄人”。

当时他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大局已定。

不说别的,就是本着“人往高处走”的心思,秦瑾也合该干脆利落地倒戈,不在话下。

秦瑾翘起腿来,指尖下意识地敲敲桌子,嘴角勾出近乎狰狞的笑意,心道:既然不长眼地将手伸得那么长,就休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了……

“那么现在该谈谈你们的事了。”

那眼白都透着血丝的猩红双眼直盯上罗启华。

他承诺花九戚的事,是时候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起继续码字【握拳

第68章 利诱

花容知道,秦瑾此时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作为盟友定不是因为心血来潮的日行一“善”,他自己同朝廷有甚么前仇旧怨是一码事,亲自寻上秦瑾的花九戚许诺的好处就是另一码事了。

花九戚再厉害,也不可能单单知会一声秦瑾就乐颠颠送上门来,相对的,秦瑾再如何私仇深重,也不会二话不说慨然允诺。

待价而沽的道理谁都懂。

秦瑾这种人做的是交易,从来都不认人情这玩意。

既然要的是白纸黑字件件分明,只要秦瑾不想让他的甜头成为一纸空文,就自会尽力实现同花九戚的约定。

至于那利益究竟能让秦瑾尽力到什么地步,这一点,花容还是对花九戚颇有信心。

尽管不知道花九戚承诺了什么,花容倒是轻松将秦瑾的任务猜个八九不离十。

左不过是为了招徕罗家这个同盟,向这个方向考虑准没错。

想来花九戚也不是怕他搞不定,不过是秦瑾的比他更适合做这种事,也更适合他计划中的第二步。

——谈判这事向来讲究个先礼后兵。花容已经做到了“晓之以理”,算是给足了罗家面子,可他们若不吃这一套,下一步就不是“动之以情”,而是“蛮不讲理”了。不过秦瑾来得太巧,花容还没开始行动呢,秦瑾就已经迤迤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还二话不说就给了罗家一个下马威,这行动不可谓不迅速。

照这情况看来,秦瑾显然比花容对这类以势压人的事更加得心应手,花容自己倒是乐得清闲。

花九戚别的不说,就眼光独到、心思缜密这一点真的是无可辩驳。

秦瑾这人的确某些方面有极大的才能,这是所有人人在或耳闻,或目睹,或亲自承受过出自秦瑾的十大酷刑后就没世难忘的。

这厢秦瑾要如何威逼恐吓罗家,其过程自不必多说。

毕竟花容时暮兴致怏怏,待秦瑾接手了之后,这两人眼见着还坐在这儿,却是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就等着赶快完事早些离开罗家。而秦瑾就更无聊了,他做的事之于他自己自是无甚特别,甚至是早就腻味了,左右担惊受怕的又不是他,在座的这些个软骨头还真不够他玩的。

且看结果就是。

秦瑾老神在在地呷一口茶,行若无事,指尖却不住抠挠着茶杯边缘的镂刻,“喀啷喀啷”的响声不曾间断,足见秦瑾有多么焦躁。

一众门客无不是心底发虚,冷汗涔涔,连带着罗启华和罗忠敏都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但是这时候,各自心底的算计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晰。

不管是花容还是秦瑾,分开来看都不是好惹的,何况前者虽然强悍但还有些理智,后者却是活脱脱一个疯子,生气起来,即便对面是天王老子恐怕他也敢惹。

何况秦瑾表达的很清楚——就算顾及他那还有理智的盟友他不会下死手,但是让罗家无法行动的手段确实不少,若是有人反抗,少不得也要意识崩溃缺胳膊断腿的,总之是别想再掺和这事。

至于罗家人乐不乐意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罗家人当然不乐意!

逼宫谋反这等大事,对于罗家这样的勋贵人家来说,站错队且不算什么,不站队才是九死一生。

站错了队合该怪他罗家没有高瞻远瞩,看不透时局,早晚有此一劫。而罗家若是不站队,结果只能是两方都讨不得好,前主不会再用它,新皇也见不惯这背信弃义的人。总之没了从龙之功,他罗家什么都不是,连以死全节都做不到。

然而这边秦瑾还在狂躁的边缘之差临门一脚,若是罗家不管不顾当场驳了秦瑾的面子,只怕谁脸上都不好看。

没有犹豫的余地了,秦瑾这是在逼他做决定。

若罗家打定主意要忠君,就要先一步越过秦瑾这个障碍;若罗家孤注一掷上了谋反这条船,就绝不能失败了。

要么成王败寇,要么身败名裂。

而第三条路……

罗启华看得分明,唯一有可能打破这个僵局的花容显然是作壁上观的模样,极有可能同秦瑾是一个想法。

罗启华的眼皮不受控制的痉挛。

他该如何选择呢?

硿、硿、硿……

皂靴雪白的厚底杂乱地在地上敲击,秦瑾放下茶杯,指尖也开始在桌面上叩击,已经开始坐立不安,这两种声音交杂起来就更是让人听着心烦意乱。

罗启华的手已经握成了拳,轻轻发着抖。他微低着头,阖着眼睛,眼珠却是不停地在眼皮下滚动。眉峰深深地耸起,身上的冷汗已经起起落落反复了数次。

罗启华突然开始畏惧,畏惧给出一个答案。即便……或许他早就确定了那个答案。

天启大帝到底值不值得效忠,罗启华看得比谁都清楚。

否则他不会任由秦瑾和越贵妃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否则他不会对花容以礼相待。

否则,他不会只言片语都未曾试图向陛下禀告。

……

可是,他心里的压力同样比谁都要大。

自罗启华从他父亲那儿接过罗家百年的基业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了,他得到的不仅是权臣的体面风光,也不仅是家主的势力威严。随之而来的,还有整个家族的责任,还有罗家几代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