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仙(66)
时暮都这么说了,花容也只得听从。把外衫脱了放在一边,花容便撩开帘子,时暮早就自觉地挪到里侧,把边缘的位置空开。
花容躺上去,抓住时暮的手揉了两下,也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规律而绵长。
时暮这时却睁眼了。
除了刚从长眠中醒来,还不甚习惯凡人生活那段时间。时暮对睡眠早就没有那么热衷了。
仙人本身也不需要那么久的睡眠,不过是看这人完全不顾及自己,白天和他出门,晚上又整夜练气,完全不把自己当凡人看。就算练气能够强健体魄,反倒让人精神抖擞,到底不如好好睡上一觉,时暮只能变着法的让花容休息。
反正他再清楚自己怎么说花容不会拒绝不过了。
不过时暮说是让花容陪自己睡一觉,但确实是睡够了,此时半点睡意也无,索性半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看花容的睡颜。
总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花容的睡相十分规矩,不像时暮,睡着了还会乱动,睡觉前还在身上的被子睡醒后就被压在身下。花容只是平躺着,除了起伏的胸腔,浑身上下便再无动作。
这时的花容,面上是一丝表情也无。闭上眼睛,看不见花容黝黑深邃的眸子,只有垂下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缺了平日那份慑人心魄的惊艳,却同样然人移不开眼。
之前的花容并不是个爱笑的人,睡觉的时候这一份特质便完完全全显露出来,唇角平平,像是没有任何事物能改变他的表情,淡漠的紧。
时暮情不自禁地把眼神落在花容唇角。
淡薄的弧度,淡然的颜色,单薄的形状。
只有品尝过的人才知道那有多么柔软温柔……
“还满意吗?”
这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时暮差点手臂一抖,这才感受到手腕一阵酸麻。
“什么?”
“我的容貌。你看了多久了?”
“勉勉强强罢……你才睡了多久还问我。”
“哦?”似是调侃又似是怀疑,花容示意时暮看看窗外。
时暮扭头,窗外已然太阳高悬,恐怕再过一会就西行薄暮了。
“看来我睡的时间不短。”
花容这话,和说时暮看他的时间不短没什么两样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时暮没有否认,只是眯眼笑笑。
说话间,花容已经坐起来,说:“这个时间正是人多的时候,你还睡吗?要不出去一下,还有好些地方没去呢。”
花容下了床榻去拿放在一旁的外衫,指尖刚触到衣领,整件衣服便消失在花容眼前。
花容想也不想就往榻上看。
不知何时时暮已经打理好自己坐在床边,胳膊上还搭着花容的衣服。
——这屋子里只有时暮能有让东西凭空消失的手段了。
“过来。”
花容尚不知道时暮打的什么主意,还是顺着时暮的意走过去。
时暮已经站在榻上,硬生生高了花容一节。
“再过来一点。”时暮说着,仗着高度的优势直接按住花容的肩膀把人拉到自己正面前。
衣服在空中抖开,发出“嘭”地伸展的声音。
时暮便就这这样的姿势给花容穿上外衫,交叠领子,又束上四指宽的腰带,给花容仍别上那根墨玉簪子。
时暮挑挑眉,对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还用指尖挑起花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花容的唇,说:“收回前言,你的容貌当真是万里挑一。之前那是提前的早安吻,这个是现在的。”
花容笑笑,不置可否,又理了理腰带说:“夫人真是贤惠又热情。”
“嗯?”时暮威胁地眯起眼睛,“听话,叫夫君。”
花容从善如流:“那我们走吧,夫君。”
时暮话说得大,真听了这“夫君”觉得自己耳朵都酥麻麻地,忍不住揉了揉。时暮跳下床,把停在窗边的鵷雏招过来,嘴上还不服输地说着:“走,跟你娘亲出门去。”
“好的,娘亲!”鵷雏看着时暮。
时暮瞪它一眼:“看后边。”
鵷雏扭头,后边是还紧闭的房门。
“我说我后边。”时暮索性拉住花容的手,在鵷雏眼前晃晃,“这是你娘亲。”
“我知道啊,娘亲笨笨。”
鵷雏还是只看着时暮。
“我看你才笨死算了。”
时暮气急。
花容反拉住时暮走出门,说:“别挣扎了。再等天就黑了。”
“对了,“花容突然说,“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你说是吧,夫人。”
“还不是你教的。”
“是是是,是我教的,”花容笑笑,“就随它去罢,反正无伤大雅。”
“当然了,便宜都给你占尽了。”
“生的好看的才是夫人呢。我可没有占到便宜。”
“真是诡辩!”
第56章 野兽
待花容和时暮终于出了不俗,外头早已日上三竿。
惯例往城中人多的地方走,花容和时暮这次是向着皇宫的方向。
花容也是头一回来这地方。
正经的天子脚下比之皇城各处可真的要肃穆多了,便是人来人往也不显得喧嚣嘈杂,花容想着今日应该是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放下心来悠悠地走。
可人算不如天算,花容将将放下心来,街上又突然有了变故。
先是远处传来低低的议论,前面人群渐渐密集起来围在一处,骚动渐起,不说发生了什么,倒是先有了几分闹市的感觉。
这般反常,引了更多人围过去,花容和时暮也不例外。
两人走近了,就听见有人在悄声说着“死人了”之类的字眼。
——死在闹市可不多见。
不必费力挤进去,有时暮在,自然有办法让人群自己开辟出一条路,是以两人很轻易地就走到里面。
人群内是衣着华贵的成年男子倒在血泊中,伏在地上纹丝不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沾着血,四肢也是奇怪的弯折着,像是被猛兽袭击了一般。
可这皇城里哪有猛兽?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把倒在地上的人翻过身来,想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花容摇摇头,那人早就死了,尸体都凉了半截。
本以为又会看到血呼啦的一片,人群中甚至有人闭了闭眼不敢看,却又不愿离开。
花容和时暮就看着倒在地上的死人被翻过来。
没想到那人的脸倒是出奇的干净,没有伤痕不说,甚至连血也没有沾上,只染上些尘土的颜色,完全遮掩不住那人的容貌。
看清那人是谁,四周突然静下来,人群顿时散去了大半,十数个人装作忙碌的样子埋首走开,不消几刻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看热闹也要有命看!
除了花容时暮,剩下的人不是有恃无恐,便是尚且莫名其妙,仍不愿离开,还在四下张望。
至于人群为何会有此反应,还要说到这死者的身份。
刚巧,时暮和花容正对此人有所耳闻。
——冯化成。
在这城里,有时候仅仅是一个姓氏就能代表一方势力,需得人权衡利弊、再三思量。
萧为皇姓,罗是权臣,而冯,则代表天子外戚——当今越贵妃一脉,冯氏嫡系。
这冯化成正是越贵妃嫡亲的弟弟,年龄相差不少,越贵妃简直是拿冯化成当亲生儿子疼。加之如今天启大帝耽于美色不理朝政,朝堂之上只有冯氏与西厂分庭抗礼。又恰逢近日西厂厂公秦瑾突然隐匿起来,越贵妃一时占了上风便愈发嚣张,连带着冯化成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那待遇比起正经皇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冯化成能有这出身当真是上辈子修了不少福分,可惜他本人着实不争气,仿佛冯家的心机手腕全长在了越贵妃一人身上,这冯化成,说他草包都当是抬举。
冯化成在京城可算是恶名昭著。
仗着上边有一个身为宠妃的嫡亲姐姐,日日领着一班纨绔子弟在城里横行霸道。正是,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礼乐射御一窍不通;称得上,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