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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148)

作者: 黑麦 阅读记录

时暮是仙人,天道的象征。

花容是凡人,从不信天道。

但他们此时一同躬身拜了天地,前所未有的虔诚。

从此花容信仰天道,那天道,名作时暮。

这一拜,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高堂,是为第二拜。

喜忧参半地对于被儿子“抢先了一步”而忿忿不平的花九戚执起佘月的手,说:“走罢,我们是高堂。”

佘月广袖曳地,跟着花九戚举步走向高堂的位子。

那喜堂上便又多了一对璧人。

喜堂上下四人相对。

拜花九戚养育之恩,拜佘月慷慨相助。

这一拜,心甘情愿,理所应当。

第三拜,则在于对方。

两个男人成亲是没有嫁衣、没有新娘、也没有盖头的。

于是花容便能清晰地看见对面人的面容,然后想着——就是这个当初令他一见倾心的仙人终于同他成亲了。

想着想着,花容便笑了起来。

时暮瞧见他的表情,挑眉,悄声道:“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傻气。”

“想你。”

时暮也笑了笑,不知是不是也有些傻气。

他说:“这么巧。”

这一拜,所思所想,所愿所求。

大昭的帝后便坐在喜堂。

太子同皇子在其下首顺次而坐。

在外办差数月将将返回京城的二皇子不由悄悄问起太子罗忠敏:“大哥,这二人到底是什么人?父亲都坐在这儿,他们也不拜?”

从这称呼便知这兄弟二人是没有什么隔阂的,罗忠敏也悄声同他说:“你可知父亲为何建年号为‘徕懿’?”

徕懿。

来异。

二皇子不是蠢笨之人,几乎在想出答案的下一刻便听到大哥接着说:“这堂上之人,便是那‘异’。”

天地君亲师,没有君,没有师。

前者受不起这一拜,后者,本就属于亲。

二皇子这才发现,久居朝堂的百官对于帝后二人既不坐首位又不被跪拜丝毫不觉诧异,反而对喜堂内对拜的二人十分推崇。

他不由得喃喃道:“大哥,我就办个差回来,到底错过了什么?”

将差事推给弟弟留在朝廷作壁上观的太子罗忠敏但笑不语。

大昭二皇子此时作了人生中一大重要抉择——在看热闹和办差之间。

二皇子权衡利弊了半晌,随后还是遵从了本心,决定跟着大哥的步调将身上的差事卸给更小的弟弟,然后留在京城看热闹。

于是二皇子便成了日后出名的大昭第一位闲散王爷。

天元大陆的史家向来对此猜测颇多。

二皇子样貌英俊、家世雄厚、兼顾能力出众,为何最后却成为一位大事不管日日在街上品茗遛弯儿的浪荡家伙?

是他江郎才尽?还是另有隐情?

被最为广泛接受的说法则是——这亦是聪慧的二皇子的手段之一,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和太子罗忠敏维持兄友弟恭的假象,顺利在皇室中活下来。

不过历史的真相往往无从考证,那些史家大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二皇子完全是因为这场喜宴过后了解了花容几人的事迹之后就迷上了看热闹。从此也效仿大哥孜孜不倦地往花府报道,时不时也会去街市上到处晃悠加入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然后回宫同可怜兮兮地被困在宫里批奏折的父亲大哥唠唠嗑儿,也算是帮他们体察民情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二皇子才刚刚在花府上做出了看热闹的决定,就瞧见喜堂中央的一位新郎官儿在这场分外“不合礼法”的喜宴上又做了一件十分“不合礼法”的事情。

花容从喜堂前的桌子上取出一张纸。

二皇子眼神儿好,瞧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几行字,哪一句都脱不开情之一字。

像是张婚书,但瞧着不是大昭人会用的,大昭人也不会在成亲的时候才拿出婚书。

有意思了。

二皇子简直都要亮眼放光。

只见花容将那疑似婚书的一张纸递给时暮。

时暮接过来看了。

是契约。

仙人结成道侣使用的契约。

这契约不是什么罕见的法器,但妙在可以勾连天道,以此向天道禀明这二人相约成契。

天道赐福,自此便是契约上二人从肉丨体到灵魂永生永世的纠缠。

花容又问:“时暮,你愿意吗?”

时暮毫不犹豫:“我愿意。”

于是喜堂内外的宾客便看见另一位新郎官儿一边说着“这就是那好东西?没想到岚昱这家伙也有靠谱的时候”一边在契约上“花容”二字之后落下自己的名字。

那新郎官儿手中没有笔,宾客们也没看清他到底是如何落下这个名字。还未等他们深想,就见契约上两位新郎官儿的名字金光一闪。

契约已成。

接下来就不是凡人能够介入的领域了。

朦朦胧胧的金光之下,宾客中的凡人都跟着陷入如梦的境地。

还醒着的,除了二位新郎官儿,唯有那寥寥数人。

花九戚佘月,梧桐十步,姜和大白自不必说。

朝廷中徕懿帝借着己身凡间天子的真龙之气也还能保持清醒。

青冥派除了岚昱,不知为何就连青旻也还醒着。和这二人呆久了的司清琪三人同样目光灼灼地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在宾客之外,还有一白面红唇的男子靠墙站着,竟然是身为“花九戚旧友”的秦瑾——也不知这人到底得了什么机缘,看着与先前似乎大不相同了。

在这几人的注视之下,天上降下万道金光,随着金光落下两滴晶莹露水,分别没入花容和时暮眉心。

天道赐福该有如何奥妙尚且不足为外人道。

天道来的快去得也快,诸宾客也很快回过神来,也不知为何,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神清气爽的,万分舒泰。

花容和时暮缓缓睁开眼。

宾客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在这二位新郎官儿睁眼之时,觉得这二人好似又俊逸了几分,就是一动不动地脸上也好似有飘飘然的仙气儿,遗世独立的模样像是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了。

宾客们赶紧揉揉眼睛,再无数遍告诉自己说,这世上没有仙人,两位新郎官儿肯定还得留在人间的。

若是他们到了那遥不可及的天宫里去,此方地界的芸芸众生该有多失落!

花容和时暮已经感受到身体里一股新的力量,他们现在似乎更默契了几分,相视一笑,也该到筵席中祝酒去了。

于是筵席正式开始,觥筹交错间两位新郎官儿一一祝酒,宾客们见这仙人般的人儿走到自己身旁来,恨不得美酒还未入口就微醺起来。

如此这般便不在话下。

且说终于到了夜晚,宾客各自还家,花府的人也都回了自己的院落去。

房中只有花容和时暮二人。

要做什么,他们心照不宣。

花容搂住了时暮的腰,时暮勾住了花容的脖子。

花容的酒量堪称千杯不醉。即便在筵席上他酒喝得不少,还专挑最烈的喝,但此时他的神志无比清楚,只有身上萦绕的浓郁酒香不断地在提醒这个事实。

时暮是酒仙,生来便喜欢酒香,更喜欢花容身上的酒香。

他亲昵地贴在花容身上,说出一句带梅花香气的话:“真是个酒鬼。”

花容并不否认:“我是爱吃酒,一向如此。”

爱吃酒的家伙,合该跟酒过一辈子。

今夜,他亦惯常要“吃酒”。

时暮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

时暮贴上他的唇,含糊道:“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花容回应着他,渐渐又主导了他。

岚昱那册书该当功不可没,这二人哪个没私下仔细研读过?

时暮是无所不能的仙人,没有什么是他学却学不会的,而他此时却棋差一招。

花容亲手脱下了亲手为时暮穿上的鲛绡喜服。喜服上还留着他焦急之下留下的褶皱就被随手丢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