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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他的最后一年(1)【CP完结+番外】

作者: 落雪雾霭 阅读记录

《他喜欢他的最后一年》作者:落雪雾霭

简介

——

你的余生,我只借一年。

我只喜欢你一年,就一年,不仅仅是因为我即将离世,也因为我不想那么累地爱你。

(不看番外是be,看了番外是he,讲两个人喜欢,又不喜欢,最后发现还是喜欢对方的小故事)

回首

他得了胃癌,医生说他活不过一年。

他拿着诊断书形如僵尸地回到租住多年的小屋,卧室里的暧昧呻吟声从未遮掩的门扉中传出。

如一张迎面撒来的大网,网上沾着的毒液牢牢裹住心脏最柔软的部分,又像针锥一样,刺得人生疼。

他泛凉的指尖下意识地抓紧门的一边,微烫的液体打在手背上,他受惊似的松开手,泪珠顺着指尖滑落,滴到了布满尘埃的地上,晕开一抹深色的暗影。

眼圈青黑,皱纹拉长,唇如白纸,心底掩藏的疲惫和失望在脸上显露端倪,让他在一夕之间老了仿佛十岁。

他的生命是一朵枯萎的玫瑰,虽然曾几何时,他是那人呵护在心上的玫瑰。

但是,时如流水,生命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那段美好时光中。

现在,那人不要他了,那人选择了一朵或者更多朵又红又美的玫瑰,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选择不了。

他只是一朵封尘于角落里的玫瑰,属于那人的玫瑰。

他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无澜死水一般的面容,眼神静而默然,只是眼睛的经脉连着心脏,那人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可以伤他。

他却只能无动于衷,看着喜欢的那人压在另一个人身上,和旁人亲密地接吻,

一如,他和他的当初。

他捏紧了手里单薄的纸张,慢腾腾地走出了小屋,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神态之间,不见半分难过,更别提不甘……

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还好吧,会习惯的,他这样对自己说,甚至是催眠般地强迫自己这样去想。

因为习惯,所以也可以轻易地压抑住胸腔内部翻涌不止的酸涩情绪,对吧。

他走出楼道,把诊断书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喉咙里泄露出了几声轻微的哽咽,哽咽中含混着一个人的名字。

夏季夜晚。

日间残余的暑气被习习的夜风一点一点地侵蚀殆尽,晚间的云霞也一点一点地褪去色彩,只留下墨染似的夜空,和几点碎末状的星芒。

大街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许是归家心切,这万家灯火,总有一盏是为谁而燃,灯下有着冒着热气的食物,也有嘘寒问暖的家人;许是忙着赴友,席间三两小菜,推杯至盏,喧嚣热闹。

但于他而言,这夜晚只是空寂的夜晚,和许多年前的夜晚一样,和许多年后的夜晚也无甚差别。

没有人会等他赴约,也没有会等着他回家。

那简单的一句“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只会是他半梦半醒时分的幻听,和酒过三巡后的呢喃。

只是没想到,这一梦的距离就是从生到死,这一等的时间就是接近结局。他已走到末尾。

这看似漫长痛苦得没有尽头的一生,这毫无希望只有抱怨的一生,也有终止符。

他茫茫然地走在大街上,手和脚在这片偌大的天地里无处安放。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又或者做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在这行人往来的路上,他面无表情,眼鼻唇僵硬得像是黏土捏造而成,一动就会碎裂。

面前的路像是消失了,只有无垠的虚空在眼前展开,一步一步,像要坠落,却不知何时会坠落。

心脏在此刻消失,而安放心脏的位置像是变成了广袤的草原,唯余疾驰的飒飒烈风。

传说,人死前的三秒,往事如走马灯般浮现,灯熄马停步,人逝忆即消。

虽说浮生若梦,梦醒时万事成空,但往好的方面想,死前,他也许还能瞥见父母的模样,在他诞生于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在他们还没有抛弃他的那时候。

也许,他还能回到几年前,见一见那人最初的模样。青青的胡茬,明媚的笑容,眼里装了银河的光……一切本来该是那样的。

是他的错,如果他没有遇见那人,也就不会给那人带来灾难。是他夺走了那人的笑容。

而如今,他得到报复了,这算不算是对那人的偿还。

想想一年后,这世界的人潮汹涌,日升月落,潮涨潮落,他都没机会再看见,心里还是有点怅然,但如果他失去了未来,就能让那人变回最初的模样,那他觉得这笔买卖不亏。

夜晚更深更沉了,碎末状的星芒隐入乌云中,四周开始起风。

病痛让他消瘦不少,对于气温的感知也更加明显,明明是燥热的夏夜,一阵凉风吹过,他却打了个哆嗦。

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该去往何方,他漫无目的地游荡,慢慢变沉的黑夜让他从繁杂的思绪中稍微抽身。

在这吞噬一切般的浓稠的暗色世界里,他像是卸下了什么面具般,终于露出了掩藏在心里的神情。

像一个无处可归的流浪老者,像一个一直奔波的旅人。

走在路的内侧,半明半暗的光线让他的面容模糊成水族馆最里端的一小片水域。

有的人害怕白天,即使胆子小也愿意夜晚独行,因为无所遮蔽的光让他越发觉得自身的暗与卑微,或者是因为在光斑密集的世界里,无所适从。

想做一条深海鱼,夜行人,就像消失了一般。

他却不害怕白天,他更害怕的是黑夜。漫长的、冰凉的、绝望的、苍凉的、孤寂的,仿佛永恒的,黑夜。

街道上刮起一阵阵的凉风,门窗发出吱呀的声音,收摊的商贩们眼里透露出那么一丝解脱似的暖意。

然而,眼里的温度又会在第二天刺骨的寒风里慢慢变冷,直至毫无温度的双眼,映出毫无温度的行人。

很晚了,该回家了。

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下一秒变被他近乎惶恐地否决。

开什么玩笑呢。

他抚着久久吹风以后发疼的头,喃喃道,开什么玩笑呢,他怎么,会有家这种东西。

他是一个人。他独来独往。他,没有家。

明明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房屋,房屋有那么多的款式形式,却不是每一个房子都能叫做家,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回家的权利。

如果你爱的人不承认你,不在意你,那你便没有家,这漫长的一生,都是在流浪,有屋可栖的是肉体,居无定所的是心灵。

听人说,人死的时候分三次,一次肉体,一次葬礼,一次他人对于你的记忆的消亡。

他却贪心地想留在那人的记忆里不灭。

明明他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那样渺小,但每次生起这个念头,胸腔就压抑得像要破掉,然后心脏在空气中慢慢腐烂。

他像是一粒无人在意的尘,风过,就能消失,然后,他的一生就这样结束。结束一场,无人在意的一生,轻易得可怕。

如午夜间突如其来的轻雨,在无人知晓时来,也在无人知晓时去。

他之前并不畏惧死亡,认为死亡也是一种活着的形态,只是永远的睡着而已。

更何况,于他而言,生与死的界限并不明显,很多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只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这一天这么早地到来时,他会这么难过。

然而他并没有难过的理由,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亲人朋友几乎没有,受了许多伤害,对未来失望过许多许多次。

后来唯得了那么一个人,才算有了个家,如今,却连家都失去。

指尖越发冰凉,牵连着神经脉络的轻微颤抖。

他不是没有想过,把自己的病告诉那人,可是就算他告诉那人这件事,那人又会怎样对他,嘲讽,冷笑,叫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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