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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 【主雅猋】Stray Children+葬礼(28)

作者: 小辉 阅读记录

屋子里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些面容总是陌生的佣人。佣人无休止的窃窃私语仿佛夏夜的虫鸣一样令人心生惧意。

每一天,停州送他回家之後,他打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嘱咐佣人将所有的灯都打开。他喜欢明亮的颜色,害怕黑暗。但光与影总是同时存在,光线越强,影子就越黑。他躲在小屋子里,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雅少的味道渐渐淡去的床单里,望着对面白色的墙,仿佛墙面会颤动,会浮出人的脸,会有不知名的东西从里面走出来。

他如此害怕,但他不得不承受。各种各样缺乏安全感的担忧不断折磨着他。但这样让他对窗外传来的各种声音更为敏感——那些他以为暗示着雅少回来了的声音。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开始明白,楼下的刹车声、脚步声、风折断树枝、吹倒玫瑰的声音,都和雅少在哪里没有关系。他不会再因为一些无意义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往下望。他只害怕玻璃窗外会有什麽闯进来。

一切属於小孩子的恐惧都必须一个人承受。而在这之前,他几乎从没有一个人睡过觉。

而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他终於发现,其实一个人的夜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睁开眼的时候旁边没有人。

後来重逢了,两人重新住到一起。即使那个时候他已经不算很小了,他还偷偷地怯生生地在夜晚钻进雅少的被窝里。

雅少捧着一些他看不懂也懒得去看懂的书,在昏黄的灯光下,安静地坐在床上,怀里是蓬松的抱枕。啸日猋过去之後,先会挨到他身边躺下,雅少便用手揉揉他的头,目光仍停留书本上。过了一会儿,啸日猋看雅少已经习惯这样的姿势之後,便伸手悄悄抽掉他的抱枕,头直接搁在了雅少的肚子上。

“你这样让我把书放哪儿啊?”雅少把书签插进书页里,合上书,低头靠到啸日猋耳边笑道。

啸日猋稍微翻了一下身,伸出胳膊将雅少的脖子搂住,“睡觉嘛,别看书了,雅少,睡觉吧。”

雅少被他喷洒在脸颊上的呼吸弄得有些痒,“行了行了,把手放开,好好躺回去。”

啸日猋咧开嘴笑了,而後乖乖地倒回自己的枕头上。雅少把书放好後,俯身替他掖好被角,关了台灯,而後才自己睡下。

啸日猋睡觉的时候喜欢攒着雅少睡衣的衣摆,额头抵在雅少的肩膀或者背或者胸口上。

夏天雅少不会穿上衣,只穿一条长长的深蓝色丝绸睡裤,他无处可抓,就紧紧握着雅少的手。晚上关掉冷气之後,会有半夜升温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心都是汗涔涔的,他无意识地换姿势。指尖像正在生长的植物一样蓬勃地在雅少掌中乱窜。

雅少被他弄醒了,就笑着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看他,用空出来的手撩开他汗湿的发丝,然後起身去开冷气。

从十几岁到二十岁,或者从更小的时候开始,这些细碎的小事几乎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毫无保留、全心信赖地当作是兄弟间的情谊而理所当然地接收着。但到最後才发现,这所谓的兄弟情谊不过是一个由他自己编织的梦,当雅少将真相撕开给他看的时候,他所感受的不是小时候骤然分别的痛苦,而是一种更深、更远的茫然无助。

即使是欢欢也无法在这一点上帮助他。

事实上,他也从未在遇到困境的时候想到过求助於欢欢。他怜悯她,关切她,但心中缺乏的正是这种相互依持的爱。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他因年幼受寒,体质不算好,天气冷起来,常常背心发凉,睡觉的时候这种感觉尤甚。雅少在的时候,会紧紧将他搂在怀里让他暖起来。而现在的雅少,只在电话的另一端。

他们住在十七楼,窗外是一望无垠的田野,非常空旷。到了夜里风很大,关上窗也能听到风撞击窗门的声音。

“这边风也很大,不过关上窗就不会太冷。你冷吗?”雅少说话的时候正在拉窗帘,啸日猋能听到一阵流畅的“哗啦啦”的声音,也能想像灰蓝色的窗帘布在雅少苍白有力的手指下挤压出的美丽的褶皱。

他沉默地点点头,口中却道:“不冷。”

他和雅少每晚都会打电话。偶尔说说生活上的琐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耳机沉默无语,有一搭没一搭地吐几个字,直到啸日猋睡着了,失路过来将他的电话挂断为止。

太久没人说话,雅少也会轻声问两句:“睡着了?”

啸日猋有时候就算醒着也不会回答,因为雅少不会主动挂他电话。

沉静的夜晚即使只是在电话的呲啦啦的电流声中也有温馨美妙的一面。但一旦想到自己明明可以握着对方的手,他心中就会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来,但每当他想要开口叫雅少回来的时候,那一夜的经历与雅少说过的话又像梦魇似的接踵而至,令他不得不住口。

但总有意外的时候。

“黄泉说调查快结束了,你可以复职了。”雅少走的时候并没有辞掉工作,大约是因为当时心情混乱,根本就把这茬彻底遗忘了。

“你想我复职吗?”

啸日猋呼吸一滞,乾涩地回答道:“不想。”

“可是你想我回来,对吧。想过很多次了。”

啸日猋没说话。

“夜里会很冷,即使浑身都在流汗,背心依然是凉的,对不对?没有人用掌心抚摸你的脊背,也没有人用胸膛从背後温暖你。你可以找欢欢,你愿意吗?”

啸日猋呼吸急促起来,很快便泣不成声了。曾经的雅少有多温厚体贴,现在的雅少就有多残忍无情。啸日猋深谙此事,只是在以前,被人说阴暗的雅少不是用手牵他的那个人而已。

但在那次之後,该变的不该变的都变了。

有时候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雅少在酒吧或者饭局上,依旧会照常将耳机塞进掩藏在头发下面的耳窝里。他以前一直不知道工作时候的雅少究竟是怎样的,而在这个时候,他才渐渐知道,那边还存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每个人都有他不曾明白过的各种算计和烦恼。

电话那头与别人对话的雅少,语气恭谦温和,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经过精心算计的,迂回婉转到最後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啸日猋直到这一刻才清楚意识到,现在的那个人已经完全将原本的自己展示在他面前了——不过也许雅少在他面前从未隐藏过自己的感情,他所隐藏的,只是一个真相而已。而啸日猋早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对方给予的所有感情并予以回应而无所知。

“小啸,你不能在跟人结婚之後还妄想和我睡在一张床上。除非和你注册领证的那个人是我。当然现实就是,我们不可能领证结婚,即使在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地方也不可能。你不能和我在教堂里得到牧师的祝福,然後生一大串孩子,你我都不能怀孕——但即使是这样,你还是在想我,对不对?就算我会亲吻你、侵犯你,把你弄得很痛,让你哭得很惨,你还是会想,对不对?

“——可是我累了。追寻你的爱情就像在荆棘丛中跋涉,我觉得我已经碰到了想要的那朵玫瑰,伸手去摘,但那玫瑰的刺却让我流干了最後一滴血。小啸,如果你要我回来,我现在就可以去机场,就算你真的那麽不清醒要和欢欢结婚,都无所谓。我所存的一点希望已经锁回潘朵拉的盒子里面了,只有灾难还留在我心里。”

啸日猋愣住了。沉默很久,他终於开口道:“……雅少,你变了。”

“你也变了。不是吗?以前的你不会在植物图鉴里夹片几片枫叶寄过来。这种婉转的心思,你不会。”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咄咄逼人。”

“你知道,只是没体验过而已。我跟欢欢吵架你只缺席过一两次。”

“你以前不会这样专挑难听的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