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吾笙所爱(46)

作者: 夏兰麦 阅读记录

她恶毒的话触动了端木宗离心底最隐晦的心事,心下猛地巨震,疾步上前,出手如电点了她的哑穴,沉声低喝:“不准她再接近慕小姐半步!”

依照慕云笙以往的性格定是要和乐平针锋相对,分个胜负输赢,然而这几日接连的变故,令她身心俱疲,便也任由乐平侮辱诅咒。

李元暄和李元昶早就受过伤,风明绍攻破重玄门时又是一番恶斗,此刻皆是虚弱狼狈,冷汗涔涔。

端木宗离命人将几人押至文阳王府,令长史持他亲笔书信招降北府军督帅庆南候,又调拨轻骑营与前锋营阻截赶往皇城增援的军队。

随即下令金羽军即刻由重玄门而入,控制整个皇城。

乌云蔽月,夜如泼墨,金羽军接连苦战两场,兵士们虽面色稍有疲惫,身姿却依然笔挺,严整恭肃的金羽将士在寂静的夜里悄无声息,如同铁杵一般纹丝不动的静立着。

随着端木宗离一声令下,他们执戈进入重玄门内,踏步声阵阵而起,如狂涛拍岸,疾风过境后却不留一丝痕迹。

慕云笙心中骇然,她不知道端木宗离是如何训练出这样的一支纪律严明、战斗力非凡的军队。

而他的种种亦越来越深不可测,他对自己毫无原则的好,他惊世的军事才能,驭下的手段,洞悉世事的透彻,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所具备的,他,到底是谁?

忽然觉得头痛欲裂,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亦幻亦真,挥之不去却又无法看得清楚,不禁伸手按压着头,双眉紧蹙。

端木宗离见她神情痛苦,心中一紧,忙问:“你怎么了?”

慕云笙好似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双手抱头,目光迷蒙。

端木宗离暗暗心急,将她抓着头发的手指轻轻拨开,不经意瞧见她耳边朱砂痣赤如滴血,圆润如珠,似欲迸裂而出,暗叫不好,急急的惶声唤她:“慕云笙,慕云笙。”

连声叫了几遍,她方呆呆的回过神来,闭目片刻才睁开眼,不解的问道:“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没睡着也会做梦吗?”

端木宗离勉强笑道:“你昨夜一夜未合眼,想是太累了,不如我命人送你回王府歇息吧?”

慕云笙摇头说道:“我要亲自去问一问李熤,他为何要灭我满门,为何要杀我爹爹!”

点点头,令人牵了一匹马来,将马缰放入云笙手中,温声说道:“这是我送你的马儿,它叫阿蜀,温顺得很,以后它便是你的坐骑了。”

这匹马毛色棕黄油亮,鬃毛全白,很是俊健漂亮,慕云笙喜爱极了,不禁笑问:“你上哪儿弄的这样一匹可爱的马儿?”

心情大好,轻轻摸着马儿的鬃毛欢快的说道:“阿蜀,阿蜀,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啦,你喜不喜欢我呀?”

骏马一声长嘶,前蹄微微扬起,慕云笙翻身跨上了马背,扭头笑着对端木宗离说道:“阿蜀果然是喜欢我的。”

端木宗离神色恍惚,岁月光阴飞速倒退,三千八百年啊,你是否还在恨我?

皇宫内抵抗的东夏残军,节节败退,风明绍率军攻破重重宫门,每过一处便对东夏将士喊话劝降。

此时北府军临阵叛变的消息也由宫外传来,将士们心知大势已去,就算拼死抵抗,也是保不住皇城了,何况李熤在位这些年并未实实在在的造福于民,而端木宗离在朝中久负盛名,文韬武略李氏宗室里无人能及,念及于此,将士们或放弃抵抗或干脆倒戈投降。

旭日升起的第一缕光线照射在皇宫金色琉璃瓦上的时候,整个皇城都已在金羽军的掌控之下。

慕云笙担心李元昱的安危,一入宫便去皇子们年幼时居住的南五所寻找他,见他昏迷不醒地躺在榻上脸上毫无血色,心里着急不已。

询问御医得知李元昱伤势暂无性命之忧,才稍微放下心来,吩咐御医与内侍们好生看顾,随即与端木宗离一起赶往李熤此刻所在的清心宫。

端坐在清心宫大殿的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络绎涌进的金羽将士,徐徐站起了身,疲弱不堪的脸上黑气隐隐。

一直木然站立在殿角的朱敏之也随之将目光投向了殿外。

慕云笙在端木宗离的陪同下,踏进了清心宫,阳光透过宫门给她的整个身子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皇帝眯起眼睛仔细看她,逆光使得她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只是那双太过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悲哀伤痛多过于仇恨愤怒。

她一步步逼近自己,端木宗离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她的脚步,皇帝忽然就笑了:“文阳王,你夺了朕的江山又如何?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而现在,你这颗棋子马上就要失去作用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端木宗离负手立于殿中,慢条斯理地说道:“臣的事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慕云笙思绪万千,这个老人,他本该是自己的亲人,奈何却变成了自己最大的仇人,他手上全都是自己至亲的鲜血,父亲的、爹爹的、王妃的、哥哥的,忻王府一百五十九口人的 。

目光直视着皇帝,似乎要将他刺穿一般,涩声问道:“李熤,你为何要杀我父王?我父王可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至亲手足,你如何下得去手?连幼童都不肯放过?”

事已至此,那些应付朝臣的理由他也懒得再编了,皇帝按着紫檀漆金的龙椅慢慢坐下,眼睛里居然有几分不甘和痛苦,怆然说道:“因为朕嫉妒!”

听他如此回答,慕云笙全身发冷,意外和愤懑下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嫉妒,仅仅因为嫉妒,就可以构陷亲王谋逆,将他满门抄斩,多么可笑多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朕虽是长子,可他却是嫡子!朕自小就读兵书学治国,骑射礼仪更是每日必修,拼了命的讨父皇欢心,从不敢行差踏错,为的就是保住这太子之位,每日是那般小心谨慎,不敢大声哭也不能放声笑。可他呢,做任何事都任意随性,更不用费尽心思的去笼络人心,父皇宠他我不怨,可是为什么我的努力父皇却半点也看不到,陵江水患那年,揪住我一点点错便不依不饶的要废储?”

皇帝的脸渐渐潮红,紧绷的肌肉微微扭曲,看起来有些可怖,冷笑着继续说道:“而他的一句话就可以颠倒朕的整个命运,你们觉得朕该感激他,可朕却将他恨之入骨,朕恨他与世无争却可以得到一切的幸运、恨他朕最在乎的东西却被他毫不留恋的摒弃、最后再大发慈悲般的施舍给朕!”

“朕要告诉所有人,他不会一直那么好运,朕的命运不在他手中,朕是东夏至尊,朕想让他死他便得死!”扶着龙椅上的手越握越紧,他盯着慕云笙恨恨的说道:“朕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有你这么一条漏网之鱼,慕知元胆敢背叛朕,实在该死!”

“陛下,因为嫉恨,你便灭了忻王府满门,你当然不会承认我父王对你的手足之情,他敬你爱你,连整个江山都可以给你,还有我爹,他抛弃文人的自尊去求父王为你说情,对你忠心耿耿,在你的心里难道就一丝的情谊都没留下吗?” 慕云笙大步踏上殿阶,双手撑着御案平视着皇帝,字字清晰:“你曾经拥有的东西太多了,而我父王呢?他没有万事以他为先的至亲手足,没有愿意为他殚精竭虑的结义兄弟,你说我父皇幸运,要论幸运他哪及得上你半分?”

她眼睛里燃烧着的熊熊怒火与哀愤的质问,是那些冤灵的呐喊,是滴血的指控!

真的一点都不曾留恋过那般的手足之情吗?那为何他每次看见性格与李烁最为相似的元旻就会心痛?元旻在世时他宠他疼他,是不是在内心深处隐隐的在自我补偿着对忻王的那份愧疚?

他默然不语,慕云笙也再不说话,转身走下台阶,皇帝忽地开口问她:“你们要如何处置皇族宗室?”

上一篇:江南春 下一篇:娇夫难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