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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笙所爱(18)

作者: 夏兰麦 阅读记录

他凄然的道:“我和哥哥是王爷所救,忻王爷怜悯我们身世,未将我们编入王府仆册,就这样我与哥哥捡了一条命回来。我不相信仁厚的王爷会做任何对朝廷不利的事,那三天我悄悄地打听为什么一夜之间忻王就变成了谋逆的乱臣贼子,可就算是稍有消息来源的人也只知道,此事是陛下亲查,其中细节无人知晓。”

“行刑那天我没有看到明珠夫人,我想忻王爷还没来得及给夫人名分,这也给了一个夫人活下去的机会,忻王府家人奴仆至死都并无一人出卖王爷,皇帝也就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位怀着忻王骨肉的夫人。可怜往冥台上忻王府满门的忠义儿郎,刚烈女子竟一个都不剩啊!”

慕云笙惨呼出声,泪如雨下,跪在那满是碎石凹凸不平的地上,丧失理智般的地想要护住她面前一个小小的坟茔,她知道那还是个孩子。

朱敏之也不由红了眼眶,任由慕云笙发泄。当那坟茔上尖利的乱石刺痛她手心时,方才从迷乱中寻得一丝清明,强忍眼泪问道:“我母亲又是如何得救的?我爹爹为什么会救我母亲?他和忻王府有何关系?”

朱敏之冷笑道:“他救你母亲只不过是良心不安,内疚而已,当年若不是他出谋划策,李熤早就是个废太子了。

那年陵江水患,赈灾的官员就是太子妃的哥哥,李熤为了拉拢朝中重臣,各项开支巨大,自然少不了在这些方面下功夫赚些银子,后来因为忻王介入,贪腐之事败露,先帝龙颜大怒,要废太子改立忻王为储君,慕知元便使计让李熤的妻舅做了替死鬼。

他知忻王仁厚,便去求忻王为太子说情,将李熤的处境说得凶险至极,忻王爷手足情深,不忍兄长获罪,果然就跑去求先帝,为了保住李熤,王爷居然宁可顶撞先帝,也执意不做那东宫之主。

当时的他哪里想得到,他一心一意对待的皇兄时时刻刻都想着要他的命!后来,先皇驾崩李熤登基,次年忻王府便遭了难,皇帝颁下圣诏,厉责忻王狼子野心枉为李氏子孙,将王爷逐出皇籍,罪民李烁一脉永不得入皇族宗庙。

可怜一生宽厚亲善的忻王死后竟无人收尸,不管是朝堂上那些受到过忻王恩惠的官员,还是洛京城里忻王爷照顾有加的百姓,并无一人记得王爷恩情。最后那些差役只能将他残缺的遗体丢弃在乱葬岗。”

第19章 第十九章

“这些该死的人迟早都要为他们的袖手旁观付出代价。”朱敏之紧握着的拳头青筋暴涨,双目赤红似火。

顿了片刻,继续道:“那夜我悄悄跟在那几辆拉着满是尸体的马车后面,无意间看到明珠夫人,当时她神情呆滞,一直跟着马车跑,不曾想却被官差发现了,正要盘问她,慕知元赶了过来硬说是他夫人,才没有被拆穿身份,后来他便带走了明珠夫人。

我想他应该不会伤害夫人,便一直跟着马车,直到差役挖坑埋尸才看到王爷和小世子,等到他们走了,我才敢出来。我得让王爷和小世子体体面面的走啊,就扒开了坟,将王爷和世子的头与身子一针一针的缝好,那时候王爷的眼睛都未曾闭合。

我对王爷说,忻王府的血海深仇我一定会报。我要让那些有负于忻王府的人用鲜血来祭奠王爷的在天之灵!”

朱敏之语气里有着毁天灭地的决绝,随后他领着慕云笙来到一个稍大的坟茔前,恭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我将王爷和小世子埋葬后就回了城里,三个月后托人净了身进宫谋了份差事,这样就离皇帝越来越近了。”

见到父亲坟茔,慕云笙肝肠寸断,自己的亲人如此柔善温和,他们怎么忍心如此对待?为何上天如此的不公?那些该死的人为什么还可以安然的享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和无上的荣光?

他们不配!他们应该为此赎罪!唇已被牙齿咬出了深深的血痕,原来,恨入骨髓是这样的滋味,她伏在忻王坟上浑身颤抖,眼泪簌簌而下。

半晌,抬起了头,她问朱敏之:“如果我进宫,有多大的可能杀了李熤?”

“这些年奴婢在宫里侍奉李熤,有好多次都忍不住想杀他,只是,那太便宜他了。”朱敏之阴狠的笑道:“如不能让他皇室覆灭子孙尽绝,我有何面目去见忻王爷和枉死的一百五十九条性命?”

“所以你把慕知元的消息透露给陛下,目的就是将云笙引到洛京,好利用她帮你完成你的复仇计划是不是?”

不知何时端木宗离出现在他们身后,他冷冷地看着朱敏之:“你处心积虑的步步为营只不过是想让云笙成为你的棋子,实在可恨。”

朱敏之似乎早就料到端木宗离会出现在乱葬岗,脸上并无意外之色,讥笑道:“文阳王为何如宵小一般躲在暗处偷听窥视?是心虚么?”

端木宗离目如冷电,盯着朱敏之道:“本王知道你的目的,也知道你想利用云笙做什么,试问你这么做对得起忻王么?”

不等朱敏之说话,慕云笙愤然起身,大步踏至端木宗离面前,“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到了他脸上。

慕云笙得知自己凄惨身世、家人枉死的真相,早已是哀痛欲绝,神魂潦乱。朱敏之的身份、以及他为忻王府所付出的一切,对她来说自然不同于一般人,此时见端木宗离对朱敏之出言不逊,她想都没想自然而然的便想保护这个世上唯一和忻王府有瓜葛的人。

惘然地盯着端木宗离红肿的脸颊,内心杂乱无措,硬起心肠冷冷地道:“你没有资格去评判他的对错,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诽谤他,阻拦我得知真相,试问你又是何居心?”

端木宗离见她凄苦悲恸又假装坚强,实是怜惜至极,牵起云笙的手,只觉得她整个身躯颤抖连连,手心似千年寒铁般冰冷。心下疼惜不已,柔声道:“我先送你回去,以后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朱敏之冷笑如冰,一把将慕云笙拉回到自己身后,阴侧侧地道:“不如文阳王现在就给郡主解释解释,当年是谁带人抄了忻王府,是谁在往冥台监斩,丢下那一张张写着忻王府人名的令牌?令尊大人因为剿灭忻王府有功,皇帝给了不少封赏吧?”

端木宗离面色骤变,目中寒霜更盛。

慕云笙难以置信的悲笑道:“怪不得你不愿我知道真相,原来,你们的手也并不干净。”

这世间对忻王府、对自己真是太过残忍,连端木宗离都是自己的仇人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伤害忻王府?就是因为她的父王亲厚好欺么?

眼泪随着凄楚的笑声不争气的一颗颗落在忻王坟茔边,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爹爹,如何面对端木宗离。

文阳王拔剑在手,锋利寒冽的剑尖抵着朱敏之胸口,沉声道:“你对忻王的忠义之心,让人佩服,但你不能利用云笙,你将这些事告诉她,除了让她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并无其他好处。

如果,你真的感激忻王爷的相救之恩,就让云笙跟我走,你要怎么报仇我绝不阻拦。否则,我不在乎杀了你。”

慕云笙郁愤难忍,霍然扬手使劲推开端木宗离,随即挡在朱敏之身前,讽刺地道:“文阳王想让我做个苟且偷生的懦夫吗?怎么?用忻王府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你是不是觉得有血腥味?”

向前移了半步,空洞的眼睛凝于端木宗离面上坚定地说道:“忻王府的血海深仇自然应该由我来报,你要杀朱敏之就先杀了我!”

说罢不再理会端木宗离,转身跪下,对着那一片坟茔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明眸中闪过寒冽杀机,毅然道:“待报了我忻王府血海深仇,云笙再来将父王、哥哥与各位亲人好生安葬!”话毕又伏首长磕,悲泣之声时断时续,良久,猛然起身,扭头平静地对朱敏之说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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