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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动了我的听诊器(93)

她难以想象,十几岁的禹明,究竟是怎样熬过那样一段黑暗时期的,因为心疼得难以言喻,她抱住他的肩膀,泪水忍不住洒落到他的肩头,洇开一小团一小团湿痕。

禹明依旧沉默无声,感觉到衬衣肩膀上的凉意,双臂抬了起来,用力抱紧了她,这些话压在心底很多年,一场倾诉好比一场长途跋涉,独自漂泊了太久,终于望见了彼岸的家园。

大概是情感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宣泄了出来,当晚禹明觉得很累,睡梦中感觉舒秦的手在轻柔地抚摸他,他皱了皱眉,潜意识知道她抚过的是他少年时烙印过纹身的地方,因为不可避免会想起母亲,以前他每回都会产生疼痛的幻觉,可是这一回,也许是放下了什么,他没有抗拒,任其抚慰。

早上舒秦醒来,满室的阳光,拿出手机看,十点多了,昨晚她和禹明在下铺搂着睡的,床铺有点窄,禹明却睡得很沉,可是她因为回想他的话,睡得并不踏实。

好不容易睡着了,一觉醒来都这么晚了,禹明不知道去了何处,她坐起来,两脚放到床下,才发现床尾放着一双新鞋。而桌上,则摆着一堆她爱吃的水果,处处都透着小心的意味。

舒秦刚要拿起鞋来看,有人转动门锁,门被推开,禹明里拎着早餐,从外面回来了。

第82章

目光相碰,禹明关上门进来。

舒秦想起昨晚的事, 心里有种压榨般的痛感。

禹明将早餐放到桌上, 回身望一眼舒秦, 走到床边,蹲下来, 一声不吭拿过那双新鞋,要帮她穿上。

舒秦视线落到他高挺的鼻梁上,想起照片里见过的年轻时的卢教授,母子二人如此相像, 那种落泪的冲动又来了。

房间很安静, 但静谧的氛围里有一种微妙的亲密感,黏得如此紧密, 撕都撕不开。

禹明掌心的温度比秋天凉薄的空气高出许多,舒秦脚踝被握住的一瞬间,俨然泡进了温水里。

她看向新鞋,米白色的平底鞋, 材质是柔软的羊皮,还未穿上就知道会很舒服。

禹明帮她穿好才抬头看她:“试试大小, 不合适我再去给你换。”

舒秦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在床边来回踱了两步。

“怎么样?”

她轻轻用脚跟磨擦了下地面, 极其合脚, 嗯了一声:“还行。”

禹明沉默地望她一会, 拉她到胸前:“还生气吗?”

舒秦垂着眼睫,心里早就原谅他了, 何止原谅,简直想跳起来抱紧他。但刨除对禹明的心疼和爱,她更在意的是两人往后的相处。

昨晚他们第一次“裸裎相对”,如今她和禹明之间除了爱情,还有了一种命运的勾连,她想好好地爱他,也希望禹明好好地爱她。虽然相爱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但最终还得回归两个人身上来,禹明从里到外都透着骄傲,吐露了压在心底多年的沉重负担,却不希望她因此可怜他。

正因为他想隔绝其他因素的干扰,所以才一大早跑出去买东西,这个男人在以爱人之间的方式平等地在向她求和。

果然就听禹明说:“对不起。以后我们要是再吵架——”

“还吵?”

“我是说万一,我们俩都挺倔的。”

这倒是,舒秦听他往下说。

“万一又吵架,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舒秦哼一声。

“以后就算吵架,出去也是该我出去,我是男人,到楼下跑一圈,等你消气了我就回来,你好好地留在家里。”

舒秦哭笑不得,他是一个人待太久了,有了女朋友却仍在磕磕绊绊地学习呵护感情,这副“笨拙”生涩的样子让她难过,一想到这男人孤独太多年了,她就想给他很多很多温暖。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认真说:“我们就不能不吵吗。”

“可是我这臭脾气……” 禹明将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行,那就不吵,以后跟你好好地说话,什么事都跟你好好沟通,舒秦,我就想让你知道,我——”

他声音一低:“爱你。”

舒秦抵着他的胸膛,男人的声音低沉清澈,印象中是第一次说他爱她,如此动人,如此郑重。表达情感方面,他在飞速进步。

在她的影响下进步。

想到这她傲然地抬眼看他,意外发现禹明耳根有点红,她想,他真可爱。

“我也爱你。”她心里酸酸的,眼睛也有点红,用力抱紧他。

禹明闭了闭眼,舒秦太懂得回应,简直让他无措,过去很多个夜晚,每逢节日他就会去顾家待着,然而不论顾家多温暖,那团暖意始终是属于顾家人的,无论如何透不到他心里,可是他只要想到以后跟舒秦也能有个家,只要想到舒秦在那个房子里走动,身上提前就暖了起来。

他有点感慨,吻了吻她的发顶,重复:“舒秦,我爱你。”

舒秦嗓音一扬:“我也是。”

禹明笑了,还想无限重复下去,可是不行,这样两人有点像傻子,推她到桌前:“先吃东西,再不吃就凉了。”

舒秦才想起没洗漱,脸一红:“等会。”忙拿出洗漱包跑到老旧卫生间,收拾了好一通才出来。

禹明怕东西凉了,又把盖子一一盖好。

早餐是粥和一种馅饼,舒秦扎好头发才坐到桌前,喝了一口,胃里马上有了一团热气,想起昨晚一个人待在大巴站的凄凉,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喂禹明:“你也吃。”

“我吃过了。”尽管这样他还是喝了一口,然后站在桌边帮舒秦削苹果,周末只有两天,周六就这么过去了。

他和舒秦,满打满算能在一起再待半天。

他听到走廊上有人在走动,周末县医院不开门诊,但因为行政办公室和门诊在同一栋,偶尔会有本院职工回楼里拿东西。

再扭头看看上下铺,床板太薄,随便翻个身就咯吱咯吱的。

舒秦似乎不知道禹明在想什么,吃完迟来的“早饭”,气定神闲看看时间,才十一点,便对禹明说:“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要出去玩?”禹明把苹果递给舒秦,他当然更愿意待在宿舍里,敷衍地说,“城里好像只有一个公园。”

看舒秦兴致勃勃,他只得改口说:“行吧,我问问这边的人。”

拿出手机,准备给县医院这边医务科同事打电话。

舒秦起身说:“我不想出去玩,我想去看看疼痛病房。”

这不仅是禹明多年来的心结,更关系到他整个项目的进展,她最关心这个。

禹明一讶,他当然愿意:“行啊。”

一来离得近,二来他也想带她看看这个。

从宿舍里出来,锁好门下到三楼,禹明先带舒秦到走廊尽头一间空办公室去:“这是疼痛门诊,刚挂牌,下个礼拜开始收病人。”

“你和这里的麻醉科主任轮流坐诊?”

“嗯。”禹明拿起办公桌上的空白处方翻了翻,又放回去。

“这里一共几个麻醉医生。”

“包括主任在内本来才五个麻醉医生,今年招到了一个刚毕业的麻醉专业学生,现在也才六个。”

舒秦跟在禹明后头转悠,手术量如果上不去,多批一个麻醉医生编制都不容易。

才来一个礼拜,禹明已经做了很多事了,可是县医院就诊患者省直医保和市直医保少,城镇职工和新农合比例大,有些新药物和诊疗措施并未纳入基层医保范围,禹明做起事来必定缚手缚脚的,但不妨碍他用心去做。

癌痛中心在对面的住院部,也在三楼,仅有两张床位,唯一一个病人周五出院了,病房里现在连一个值班的护士和医生都没有。

他们这边刚进来,禹明电话响了,这边麻醉科的刘主任打来的,大概是想着禹明周末没事,开口就说:“禹明老师,没想到周末你也没回本市,真不好意思,说起来自从你来我们都没招待过您,中午我们想请你吃饭,我们这附近有个风景区,吃完饭下午一起过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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