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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罗·绝世唐门]吾妻(9)

作者: 绮罗亲王 阅读记录

软爹登时就委屈了。

但软爹却也真的听话,垂头丧气的往外走。我提醒他,记得关门,软爹回头看我一眼,水水的全是眼泪。他一步步挪出去,用蜗牛的速度,慢吞吞地关上了门。

以防万一,我还开了隔音魂导器。

在有意营造的密封空间里,我和他谁都没开口说话。但总要有人先打破沉默,只是不成想,他倒比我更沉不住气。

“苏紫陌。”他喊我的名字,就像五年前见面时那样,“你……”

“我不是来找你要和离书的。”我抢先打断他的话,“我猜你也没写。”

——就是写了估计现在也不在手上拿不出来而且拿得出来也没个鬼用。

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还有气恼:“那你今天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么!”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有笑话可以看吗?”

他话一噎。漂亮眼睛瞪圆了,像气鼓鼓的河豚。唉,真好看。

我就笑,眉眼弯弯的。我说表哥,好歹我们也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你就不能对我的人品有点信心?我像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吗。

他不吭声,侧过脸去不看我。

“表哥。”我叫他,“还记得四个月前我们的交易吗?”

“表妹关键时刻出手相助,自然是不敢忘的。”

他语气硬梆梆的,生分得很。我当没听出来,继续说道:“那时我也说过,所谓交易,我给你你需要的,你给我我需要的,互利互惠。”

“现在我不需要和离书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嫁、给、你!”

笑红尘猛地转过身来,眼睛死死瞪着我。

他苍白的脸颊浮上一抹不正常嫣红,衬得他这个玉美人霎时鲜活起来,无比的好看。

“苏紫陌!!你……咳咳咳!”

他反应着实过于激烈了些,咳得惊天动地。我真怕他不慎撕裂了伤口,伤上加伤,回头红尘族长还不得削死我。

我自觉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嘴上却还说着刺激他的话:“怎么,表哥。有没有感动到爱上我?”

感动,当然感动,大概是感动到想宰了我泄愤的程度。

他用力推开我。

“苏紫陌。”表哥声音极冷,“你耍我玩?”

我站在床边垂眸看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冷却。

“很遗憾,不是。”

他不说话。

房间又陷入沉默。

我低着头,心里一闪而过报复的快感,又忽然针扎般刺痛起来。其实,我应该换个方式同他说这事的,而且更不应该在他重伤未愈的时候就把话挑明。这是迁怒。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可我心里难受。憋闷得慌,让我失控,让我想尖叫,怒吼,想砸东西,听玻璃清脆的碎裂,看那漂亮又脆弱的东西被毁灭,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

但我不能。会吓哭我爹的。我得保护他,在他哭时安抚他。

可是我自己,却想哭都没地方去哭。

除去我的傻爹爹,这世上再没有谁会真心为我考虑。

我转了身慢慢在床沿坐下,背对着自己的战友,自己的表哥,自己的婚约者。

“所谓交易,各取所需,互利互惠,互不相干。我帮过你,现在轮到你帮我。”

我缓缓说着,也不在意身后的人是否在听。

“十日之后,我要嫁你。记得来接,过时不候。”

我还是没放过要为难他。照他的伤势看,十天,怕是有点难办。可那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不来正好。

“那就这么说定啦!表哥。”

我自顾自把话说完,然后便起身告辞,毫不留恋。

门外,我爹靠着墙根站着,像根竹竿。我看他这模样,绷不住脸,噗嗤一声笑出来。

软爹抓住我的手,开心地唤着苏苏,又迟疑地问,悄悄话说完了?

我笑着点头,嗯,都说完了。

那我们回家吧?

嗯,我们回家。

红尘族长得知了我的话,只是冷笑:“十天?这丫头还真说得出口!”

梦红尘欲言又止。笑红尘一言不发,仿佛事不关己。而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也没兴趣知道。

回了家我便与我爹说,我要嫁给表哥啦。

爹的表情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我接着就说,十日后出嫁,要不要准备些什么呢?

“苏苏!!”

我爹扑过来紧紧把我抱住。他突然慌张,心跳得很快,眼睛一眨便有泪珠往下掉:“苏苏……苏苏不是说过不会嫁给他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今天又……”

我拍拍爹的后背,轻声说:“是啊,苏苏反悔了。”

我爹抱着我,忽然一僵。

“苏苏……喜欢他?”

“嗯,喜欢呀。”

“所以……愿意……嫁给他?”

“嗯,我愿意的。”

我爹抱着我哭,冰凉的泪珠濡湿了肩背的衣服,那温度从后背心里冷进去,像要把心脏冻结。

“别哭啦。”我像往常那样安慰他。我说,我又不是抛下爹爹不要爹爹了,只是嫁给他而已,人还在明都,又不离开多远,有什么难过的呢?小时候爹爹也不常同我说,我长大后是要嫁给他的么。

可是爹爹现在也反悔了。

他这样跟我说。

于是我接下来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无言,缄默。

这日明明没有下雨也没有落雪,可我在往后的年岁里回忆起这天,却是记着了有什么既冷又轻的东西,覆盖在我心上,一层又一层。最终将胸膛这颗心裹得密不透风,冰冷,窒息。

说什么都迟了。

待嫁的夜里难以入睡。

表姐代她兄长亲自送来了嫁衣,红得刺目。这颜色像血,像我那日咬破手腕流出的鲜红液体。摸上去滚烫似熔浆,将它穿在身上会把皮肉消融,而后着起火来,把新娘烧得只剩个骨架。又也许仅仅留了撮灰,连骨头都没了。

等嫁的长夜漫漫无眠。

身为人父的紫陌族长蹲在亡妻的海棠树下,轻声细语,碎碎念着。他说话断断续续,掺杂着孩子似的抽泣声,他仍是软弱地哭,惶恐又不安,念着亡妻的名,又念女儿的名,一时几乎分不清他在叫谁。眼泪掉在泥地里,悄然没入,消失无踪。

明白与懵懂,从茫然到开始清楚听见心在悲泣。我倚在闭紧的窗前,我父的低语传递到我耳畔,振动着空气发出嗡鸣。

舒舒。苏苏。

他像在念一句魔咒,召唤会跳出来拥抱他的小精灵。可没有人回应他。

蹲在树下哭的紫陌族长,想起来变故还未发生的时候,想起姐姐和妻子望舒。她们好像都走了,又好像没有。这些年囫囵而过,短暂得不过是打个哈欠的时间,偏又漫长得度过了数不尽的岁月。

/坟前相思长,生死两茫茫。/

群星沉默着隐去光芒,东边天际的黎明破开黑夜,新的一天又来临了。睁眼吧,去走向新生。诗人总是这么说。只是那到底是走向新生或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就像曾经的蜜糖与砒|霜之争,不深入体会是永远也不会有定论的。

我穿上嫁衣。

其实我不喜欢红色来着。

十日之期,他应约来了。虽然我满脑子悔婚逃婚抢婚,但关键时刻不能怂,不是,半途而废啊。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况且表哥这么好看,莫说嫁给他,就算再死一回我都不亏。

嗯,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婚约者还未来前,我爹抱着我哭,盯着我出神地看,嘴里不停喊着舒舒,又喊着苏苏。我安慰他,顺便提醒他注意点形象:“爹,你眼泪都蹭我嫁衣上了。”

“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啊。”我无奈扶额,拿衣袖替我爹擦掉脸上的泪痕。“哪怕是只有今天也好,不要这么爱哭了吧。”

我伸出小指。

“拉勾,拉完就不准再哭了,要开开心心的送我出嫁。”

我爹看着我,很仔细很仔细的看。他忽然自己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努力朝我露出个笑容来,“……好。只要……苏苏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