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胖的美丽日记(1)
马小胖的美丽日记
作者:囫囵在下
文案:
我一直在想,这一天,是哪一天。
我该死于哪一天呢?
它是什么样的?
我会痛么?
是一个人吧。
它到底是哪一天呢?
哦,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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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马小云;赵云牙 ┃ 配角:秦香;余秋滨;慧慧;淑华 ┃ 其它:
2017.10.29
时间的味道,又臭又糠。
初秋,晨,雾浓。
五点十分,花岸街上,沿途的杂货铺、麻将馆,理发店……全都静悄悄的。
我一个人走。
它们都是四十岁以上。
光阴杂货铺。
老胡麻将馆。
顶爷理发店。
面子和里子,都让我这个成年人喜欢。
我常有这样的感觉,当我一个人走在宽阔的大道上,我不会有身处荒凉之境的渺茫,不会有末日之日孑然一身的恐惧,与狭促不安。我甚至不会感到一丁点儿的孤独,反而觉得平和,直上蓝天。
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看这世界了。
她怎么样?
她啊……
“啊切——”
一声喷嚏,我蹭蹭鼻头,缩了缩肩膀,裹紧花布围脖。
她狗屁不通。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吹过耳边呼呼地,像一个个的大耳光子,照着我粉扑扑的脸蛋直直抽过来,啪啪啪,抽得人泪眼婆娑。
新闻说,今天的最高温度只有10度,老天爷真是秋天的身子冬天的心,不打算给秋装留一丁点儿余地了。
虽然我也没有秋装。
走了两站路,有点乏了,我一乏,就想跑起来。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小时候犯了错,遭到angry mommy的一顿爆捶以后,明明疼得要死,怕得要命,却又偏偏在胸膛中忽然升腾而起了一股子无惧无畏——你打你打!你有本事打死我好了!今天你不打死我,你都不是我妈!
而且我始终坚信,无论是谁,只要破罐子破摔起来,总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美丽。
但我不能跑。
我太胖了。
跑起来像个河豚。
我只是有特殊的技巧:
预备!脚跟内扒→右脚抬起→右脚落下→抖上一抖→脚跟外扒→左脚抬起→左脚落下→抖上一抖→脚跟内扒→右脚抬起
循环往复。
嘴上哼着: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遥遥共他见一面,那份快乐太新鲜……
手上我还打着响指数拍子。
如此一来,我就显得很精神抖擞,甚至俏皮,但又一点儿都不夸张了。
我是多可爱的姑娘啊。
又走了两站路,我实在累得不行——活力的阈值,已经爆炸了。
所以我停下来,弓腰坐到了路边的公交站牌下面。
站牌的背后是一条肮脏的河,河面飘着垃圾,河水很死,像放凉了的骨头汤。
它同它面前这条街道完全不一样。
街道此时虽静,却会在恰当的时间为人们苏醒,然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而它,一条肮脏又沉默的小河,寄身在人类的城市,就必然要接受城市赋予它的命运,无声地死亡,被人嫌弃,被人遗忘。
像我一样。
一条毫不起眼的小河,置身络绎的街道,被无数得天独厚的繁华拥簇,如何存活?
甚至不配拥有一个名字。
脏脏的小河先生,我叫马小云,字小胖,号XXXL,我今年二十五岁,家在七雾里花岸街037号星辰大厦1134。
如果你寂寞,可以托雨水稍信给我。
脏脏的小河先生,你不用落寞,其实我的家里也很乱的。
墙角的衣服堆下面没准儿埋着上上周就开始找不见的那本《独异志》。厕所、厨房和客厅的地砖上到处散落着便签条、笔记本,和许多看到一半而扣住的书。鲜花躺在冰箱里,碗槽里是吹风机……
但好在,我常常收拾。
其实我蛮享受这种乐趣的。用它们的时候随心所欲,任由它们没有章法,乱得郁郁葱葱。等到某日兴致来了,但多数时候都是连我自己也看不下去了,我再一件件归置到位。
假如生活让你收拾房间,你就收拾生活。
可惜了,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脏脏的小河先生,公元二零一七年的城市生活便捷得你难以想象。几乎任何东西都可以在网上买到。我动动手指,送货员就会把我买的东西送过来了。
按我所说,他们把东西放在我房门斜对面的电房门口,我一直在门内静静听着,然后,在他们离开约五分钟后,我用撑衣杆把东西钩进房间。
你大概也会觉得我怪异。
管得着么?我还觉得你怪异嘞。
脏脏的小河先生,两年前的一天,我出门扔垃圾,大概是忘记关门了,回来后,我猛然发现,我的东西被人动过了——稿纸明明是叠好放在书桌的左上角的,仙人掌的刺也不会散落得满窗台都是,还有钥匙、铅笔……全都不在原来的位置。
早前看电影,说城市里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偷偷地观察你,跟踪你,然后趁你不注意,他们溜进你的房子,躲藏起来,和你一起生活,分享你的一切,而你一无所知。
你活在肉眼可见的180度,而那些玩捉迷藏的人,活在另外的180度。
我的天呐!我的家里藏着人!可能在床底下,在衣柜里,在冰箱后面……甚至,就在我的身后……
寂静的房间里,一种后知后觉愈演愈烈的战栗侵袭我的整个身体,我头皮发麻、身子打颤、脚底冰凉,总也忍不住转过身去偷看几眼,生怕背后有一双蠢蠢欲动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你说可怕不可怕?
我立马就对房间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我先把废稿纸撕碎,洒满房间,然后依次打开鞋柜,钻进橱柜,爬上抽油烟机的上方,探入冰箱里、衣柜里、电视柜里,不放过阳台、床底、厕所的每一个角落……
全都确认无人且现场只有我的脚印痕迹之后,我再把拖把、扫把和撑衣杆两两垂直绑在腰上,然后旋转、跳跃,一圈又一圈,以此确认我的身后也一直没有藏着别人。
我满头大汗,我一无所获,我坐在地上望着我的窗台。
大概是风?
太调皮了呢。
只是,脏脏的小河先生,从那以后,我更加深居简出了。在这繁华的城市之中,我过着清寂的青年生活。如无例外的话,我的中年生活,我的老年生活,我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忽然,河边的水柳开始颤动起来,像是在与我回应。
我曾在书上看到过别人写它,便批注到:
水柳,学名千屈菜,又名水枝柳。看起来,像是紫色的试管刷插在河岸边。它名字雅趣,性子很贱,湖畔、河岸、野草地、溪沟边,哪儿它都能顽强地开,一插就活。
我喜欢我在书上写下的这句话,它显得我内心丰满,思想成熟,为人还有趣。
如你所见,我一直在努力去做一个可爱有趣的姑娘。
我不聪明,也不漂亮,这一生,没被谁爱过,也不会被谁爱上了。
我更做不出什么丰功伟绩被后人敬仰,甚至连惊讶别人,令人说一句“哇噻”的能力也没有。
我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
我只是用尽全力,期望能活成一个可爱又有趣的人。
眼前的这一簇水柳,株丛整齐,耸立清秀,数朵细长的浅紫色花瓣挤在一团,热热闹闹的。
它开得茂盛,可你看起来,却总觉得它冷清,像是在用生命说一句话——繁华终有落尽时。
“水柳姑娘啊……”
我心里酝酿了好多话,可我一句也说不出口。当我沉默时,我的心里满满的,可当我一开口,那里就空空如也了。
“嘶——”
后槽牙忽然又钻心地疼。
我摘下已经湿润掉的棉布口罩,试探着托起腮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