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突然娘娘腔(13)

她睁开双眼,瞧见了面前的一切,还是在她的小院子里没错,可却像是只留了一双眼睛,除了能看,其余的都变得没有重量一般,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了。

她手中拿着酒坛,平时端起来非常重,可现在却变得很轻易,柳玉宫见酒坛朝自己靠近,然后张嘴咕噜咕噜喝下去,是她喝的,却不是她选择喝的。

“楚澶?”柳玉宫开口

“这酱鸭头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啊。”这声音是她的声音,可说出这话的口气,却并非她的口气。

身体只有一个,但两人的灵魂却可以随意变幻,原来这个身体不光是她来主导控制,只要她想,还可以让给另一个人,很不真实,却又非常真实。

楚澶一手端着酒,慢慢站了起来,他从一旁的紫玉兰花树上折了一根枝,上面还有两朵玉兰花,他手腕一抖,浅紫色的广袖裙如纱般飘扬,那两朵花儿花瓣落下。

“你不是想学剑?那我便给你耍一套我这些年自创的剑,虽然不是柳家剑,却也不差于柳家剑了。”楚澶说完便侧身而站,右手的手臂笔直,左手稳稳当当地端着酒坛,微微昂头,酒水倾下,直入他的口中,一滴不撒。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花枝刺了出去,在空中画了半圆之后,整个儿身体轻飘飘地单脚而立,眼看就要摔倒,却在下一瞬换了方位,花枝划过长空,发出飒飒之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花枝顶地,身形翩然,双腿在空中转过,站稳之后,身体旋转几圈,裙摆扬起,腰身柔韧,往后一躺便直接刺中了一棵树的树干。

柳玉宫听着这豪爽诗句,又见自己的腿脚不受控制,她的这具身体不光耍出了一套完整的剑,还悬飞上天,翩然如仙。

花枝被楚澶丢到了一边,脚下轻轻一点,便飞身上了柳玉宫闺房的房顶。坐在房顶的瓦片上,楚澶侧身而躺,张口喝了一大口酒,这才说:“还是这地方舒服,躺什么椅子啊。”

柳玉宫笑了笑,看了一眼满是尘土的房顶,沐浴过后穿的一身干净衣裳又给弄脏了,不过衣服脏了可以换,景致却是很难得的。

“你居然还会念诗。”柳玉宫说。

如果换做以前,她听到楚澶会念诗一点儿也不稀奇,可方才在院子里,她听楚澶说自己的过往,分明是个大字不识的可怜孩子,碰到了好心人救回去学了武而已,这样的人会念诗,当真是奇。

“就会这一首。”楚澶道:“以前给师父拎到山里的时候,他逼着我习字,否则就看不懂他那满柜子的武功秘籍,会了字后,便再懒得看那些文人墨客写的东西了,什么狗屁陶冶情操,喝美酒吃好肉,这就是小爷的情操!”

柳玉宫听他又开始说脏话,哎呀了一声:“你还真是改不了这粗鲁的性子啊。”

楚澶低声笑了笑,道:“之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我。”

“什么?”柳玉宫不明白,随后反应过来,调侃他问:“你师父以前也总说你粗鲁吧?”

“不是师父。”楚澶摇头,喝了口酒:“他才懒得管我呢,只要他的武学后继有人,他管我杀人放火脏话连篇呢?我说的是……是孟千秋。”

他看着头顶上的圆月,方才喝了酒,舞了剑,念了诗,不醉也有些微醺了,可提到这个名字之后,还是略微地清醒了一瞬。

柳玉宫嘴角未消的些许笑意这个时候收敛住了,她眨了眨眼睛,顿了顿后问对方:“孟千秋与你……是不是江湖中所传的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楚澶起身,盘腿坐着,将酒放到了一边也不喝了。

“说她……是你的红粉知己。”柳玉宫垂头看了一眼酒坛,低声说。

楚澶摇头:“她与那些女人可不一样,她聪明,知进退,了解我的性子,既不顺着我,也不逆着我,是个顶有个性的女子,算是奇女子了。”

当着她的面,夸别的女人是奇女子,那她不就是平平无奇富贵人家出生的普通小姐一个吗?

柳玉宫哦了一声,问他:“那你爱她?”

“不爱。”楚澶摇了摇头:“这世间还没有一个人当得起我的一个爱字,人活在世,都是为了自己而已,我虽得了侠盗的美名,做过一些锄强扶弱又或者劫富济贫的事儿,可终归锄强扶弱是我想打杀人练手,劫富济贫有一半钱财给我自己挥霍,爱别人,哪儿有爱自己实在啊。”

说完这话,楚澶愣了愣,看着月亮好长时间,才慢慢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微妙。

他心底最真的话,在死后,借着酒劲儿,告诉了一个小姑娘听了。

哎哟……可别带坏了人家小姑娘,搞不好她心中还怀有大爱,听了自己的一番言论,变得与自己一样自私了呢。

“把身体还给我吧。”柳玉宫说。

楚澶挑眉:“不是说借我用用的吗?”

“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月也赏了,耍了套剑不说,还让你飞上房顶了,也够了。”柳玉宫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可楚澶总觉得这话凉凉的,没了她刚才那活泼热情劲儿。

终归是别人的身体,还给别人也理所应当,于是楚澶砸了砸嘴,最后再喝了一口酒,然后闭上眼睛往房顶上一躺,开口道:“拿去吧拿去吧。”

柳玉宫心里嗤了一声,因为他武功高强,她差点儿忘了这人是个大淫贼了,他先是夸了孟千秋一番,却又薄情地说自己不爱她,柳玉宫听着心里膈应。

等她重新掌握了身体之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月亮,脑子嗡嗡直响,突然觉得视线有些犯花,刚才头脑还算清楚的,这个时候却迷迷糊糊起来了。

柳玉宫慢慢站了起来,脚下踩着琉璃瓦不稳,踉跄了两步之后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低声道:“奇怪,月亮……怎么变成两个了?”

她伸出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呀!我一只手上,怎么有七八个手指头呀!”

往前跨了一步,脚下的瓦片松动,柳玉宫没站稳,直接从屋顶上摔了下去,就在落地的那一瞬,楚澶赶紧用手撑住了地面,借势翻滚了一圈,这才没让这人摔到哪儿。

不过柳玉宫已经躺在地上完全不能动了,楚澶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没喝过酒呢,才几口女儿红啊,就晕乎乎地走不动路了,酒是他喝的,身体毕竟还是柳玉宫的,她若重新掌握身体的主导权,那还不是醉得一塌糊涂了?

柳玉宫挥了挥手,嘟囔道:“淫贼……从,从本姑娘的身体里,滚……出去!”

楚澶:“……”

说完这句,她又撅着嘴有些委屈地转身侧躺在地上,脸皮蹭了蹭地面上的灰尘,嫣然将这儿当成了屋内的软床了,昏睡前嘀咕:“我……我也要当奇女子嘛……”

楚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话还真是十足地小孩子气了。

“是是是,你是奇女子,十六岁被一个二十八岁的鬼魂附身,谁还能比你更奇呢。”楚澶心底说完这句,便借着柳玉宫的嘴开口:“芹花!进来,我要醉了!”

☆、练剑是门技术活

这一夜,柳玉宫睡得浑身上下都难受。

醉酒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儿,尤其是她懂事以来就没尝过酒,昨天晚上一口气喝了半坛子,醉醺醺晕倒在地上的时候,芹花还和月亮两人给她重新洗了一遍,这才放到床上来休息的。

柳玉宫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自己头疼,张嘴喊了一声芹花,声音还很哑,叫了几声也没人应。

侧过身咳嗽了几下,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走到房间外头,这才听到外院里面传来了喝彩声。柳玉宫顺着路走过去,披头散发站在拱门旁看见了外院里柳泉和柳岸两人正拿着剑互相比划,练的是柳家剑法。

芹花与一众下人都在旁边喝彩,每到精彩之处,他们都会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