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喜欢你(38)
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傍晚。
楚辛坐起身,听到沈如温和的说话声:“你醒了?”
楚辛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也没有转过头,只是僵硬地“嗯”了一声,不自然地问道:“我哥呢?”
“有事出去了。”
“哦……”
然后就无话可说了。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一点点酝酿开,楚辛揉揉眼睛,准备下床去个卫生间,沈如又开口了:“辛辛,我昨天晚上想了很多。”
楚辛停住了动作:“是么……”
“首先,妈妈要和你说,对不起。”沈如叹息一声,终于在这个橘黄色的霞光渲染了整片天空、安静又平和的傍晚里,对楚辛说了这句从来没有说过的“对不起”。
“对不起,是妈妈糊涂了,总想你按照我的计划来成长,你不听话我就生气惩罚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是妈妈的错。”
沈如眼底透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你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又娇气,妈妈总想着,要怎样培养你,才能配得上你,想到最后,反而变得一意孤行。”
楚辛慢慢从病床上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房间。
但沈如知道,她听进去了。
她从来都是一个看起来生硬冰冷,内心却是柔软又坚韧的孩子。
蒙住眼睛,自然也就看不到她的容忍和退让。
而当沈如平静下来、仔细思考以后,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些其实只要稍微用心一点就能注意到的事情。
许多次徒劳无功的争吵里,楚辛不是无动于衷,她只是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在风雨飘摇之中维持岌岌可危的亲情。
作为一个生来就聪明且敏感的孩子,她比谁都要懂得用言语伤人,可是她一次也没有用过。
刀在她的手里,却反而对准了她自己。
而沈如最后那一推,到底还是让这根线断了。
在被车撞到的那一瞬间,沈如什么都来不及想,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楚辛会以为是她的错,从而背负一辈子的愧与恨吗?
沈如不知道。
这一下车祸没让她死,却好像撞掉了这十几年来互相折磨的岁月,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时,生下楚辛的那一刻。
那是全然的欢喜和爱。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心脏比断掉的腿还要疼。她没有死,楚辛不会愧疚也不会悔恨,但是她,却是要在漫长的未来里,真真切切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悔恨一辈子。
楚辛走出房间,毫不意外地看见在走廊上发呆的楚曜,她走过去,坐下来,对上楚曜疑惑地眼神:“怎么啦?”
“我手机呢?”
“……”楚曜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没看见。”
“你给我手机打个电话。”楚辛说。
“哦。”楚曜老老实实翻出楚辛的号码,拨打出去。
“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熟悉的女声从话筒里传来,楚曜无奈地看她一眼,“关机啦,是不是没电了?”
楚辛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或许吧。”
昨天事发突然,她走得匆忙,忘了带上手机,不过她记得,离开之前手机还有一多半的电。
至于手机是怎么关机的,楚辛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清楚的。
池序能把手机打到没电,他该有多着急啊……
楚辛转动眼珠,凉凉地盯着楚曜手里的手机,“手机借我用一下。”
楚曜习惯性递出去,想起什么,又猛地把递出一半的手机收回来,满脸戒备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你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楚辛冷静地说。
楚曜收起手机,“你想得美。”
“真不给我?”
“说不给就不给。”
按照楚辛以往的性格,她这时要么打楚曜一顿,要么求他,可怜现在身在病中,走路都觉得眼晕,更不要提打人了,于是她只能摇着楚曜胳膊,讨好地说:“求求你啦,哥。”
“不给。”没想到楚曜坚定如斯,说不给就真的不给。
楚辛求了一会儿,看没有用,索性站起来,抬腿踢了楚曜一脚就走。
楚曜:“???”
现在就能为那个兔崽子打哥哥了,以后不是更能变本加厉??
“哼。”楚曜拿出手机,点进池序的聊天栏,又退出去,反复几次,又“哼”了一声,关上手机。
到了学校晚自习快要下课的时间,楚曜才慢条斯理给池序发了个定位,附带一句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话:住院部1号,501。
嗯,看起来真是充满了高冷气息。
这也就是对楚曜而言。
换在别人眼里,可能也是伤心欲绝不想多说话。
池序就是这么想的。
他打车到医院,用中考百米测试的速度在医院奔跑,期间还要左拐右拐省得撞上什么人,疲劳度直线上升。
等他跑到地点,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打开房门,看见的不是楚辛,而是一位腿受伤的……阿姨和一位看起来很面善的叔叔?
“请问,楚辛在这里吗?”池序喘着气问。
沈如和楚长平对视一眼,清楚地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几个大字:这就是辛辛的男朋友?
沈如神色更和善了,“她出去了,你可以在外面等她一下。”
“好的,谢谢。”池序关上门。
“这孩子还挺有礼貌的。”楚长平评论道。
“长得也好看,个子高,体型和楚曜差不多,挺好的。”沈如说。
“是啊,挺好的。”楚长平感叹。
池序是在楼梯口看见楚辛的。
楚辛在往楼梯上走,而他站在楼梯的尽头。
一看见她,他眼睛就酸了。
他轻轻走到楚辛面前,挡住了她的脚步。
楚辛猛地抬头。
她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你怎么在这里?”
楚曜不是说不发的吗?
池序垂下眼看着她,“你不欢迎吗?”
楚辛总觉得他要哭,只能开个玩笑道,“从某个方面来讲,我的确不欢迎你到医院来……”
她话没有说完,就被池序抱住了。
池序好像什么也顾不上了,管不了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医院,也管不了她到底欢不欢迎自己了,只是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从来没有这么用力过,从前的拥抱,也总是害怕楚辛会碎掉,从来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然而此时此刻,他顾不上这么多了,没有什么比担心受怕一整天以后一个有力的拥抱更能证明彼此的存在了。
池序抱着她下楼,一直走到拐角处,楚辛被他抱在怀里,只能听见池序有力的心跳。
“你是来找我的吗。”楚辛眨眨眼,努力笑着问。
“你是坏蛋。”池序指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楚辛不知为何,忽然就真笑起来。
“我怎么啦?”
“你让我担心一天,还明知故问。”池序声音沙哑。
“对不起,”楚辛说,“我手机忘在家里了。”
池序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楚辛听见了他轻微的抽泣声,“你吓死我了……”
楚辛怔了一下,伸出手,也紧紧抱住了池序,“对不起,对不起。”
“我才没有这么轻易就原谅你。”池序蹭了蹭她的头发。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证。”楚辛立刻投降。
“还有呢?”
“嗯……我最喜欢你?”
“谁、谁让你突然说这个了!”池序恼羞成怒,“你不要以为你说几句花言巧语我就能原谅你了!不可能的!”
“欸?”
楚辛觉得现在的池序有点难搞,“那不然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了?全太阳系我只喜欢你一个?”
池序:“……”
第 35 章
最后,还是楚曜的一通电话打断了这对情侣的安宁时刻。
“出来吃饭吗?”楚曜问,“你和我妹应该在一起吧,一起出来吧,我在医院前面的饭店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