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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37)

作者: 当时说 阅读记录

“嗯,今儿十五了。”郑文端坐在石桌前,拿着扇子在郑蕙脑袋周围扇着,把小虫子都扇开了。

“爹,咱们来这儿已经两个月了。”郑蕙仍旧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懒洋洋的,状似无意的说着。

“是啊,两个月了。”

“爹,那咱以后还要搬家吗?”

“不搬了,以后都住这儿,你以后要成家了,也得爹把你从这道门出去。”

“爹~”,郑蕙瞬间就被分散了注意力,忘记了自己心里记挂着的事儿还没问他爹呢。这会儿只剩下害臊,心里容不下别的情绪了。

“蕙儿可是生气了?”,郑文手里的动作没停,嘴角仍旧带着笑,声音里也带着笑。

“蕙儿是生气了,爹爹怎么可以这样说,蕙儿不理爹爹了!”,郑蕙坐起身子,看起来羞的不行。

“怎么,不是你提着裙子跑的飞快的时候了,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姑娘家,平日里大着嗓门儿喊话的人可不是爹爹我啊。”郑文摇着扇子,慢条斯理的说着,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蕙儿瞌睡了,先进屋休息了,爹爹也早些休息才是。”,说着,郑蕙就起身进屋了,提着裙角,走的很快,带起一阵风。

郑文看着郑蕙落荒而逃的进了屋,无奈却又温和的笑了,眼底浸满了温柔。

三天后

“可是郑文郑姑娘?”,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青色长衫,敲响了郑家院门。

郑蕙去开了门,从门后看了又看,才开了门。

郑文早上出门去了,说要去集市上买一个新壶,说原先的壶有些旧了。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郑蕙打开了院门,看着眼前的老人家,警惕心少了仍在,只是少了一多半。

“我是你父亲郑文的旧友,今日过来,就是受他所拖。”

“我父亲?他怎么了?”,郑蕙听完,脸色立马变了,声音有些急促。

“你父亲去办他的事儿了,说短期回不来了,让我过来告诉你,好好在这儿呆着,哪儿也别去,安生的过日子,等你成家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成家?我爹说的?”

“是,你爹说的。”

“他,不是说没事了?怎么,又出去了……”,郑蕙本想冲着人发火,可是眼前的老人家,让她实在发不出来,何况这人还是父亲旧友。

最后只好自言自语。

“郑姑娘,你父亲说,给你留下了一样东西,让你好好找找,好好留着。”

“他没说是什么?”

“没说什么,不过,倒是有一句,说若是有一天,姑娘觉着合适了,也可自己处置。”

“那在哪儿放着呢?”

“也没说。”

“我知道了,伯伯,怎么称呼您?”

“陈。”

“陈伯伯,今日郑蕙谢谢您过来跑这一趟,蕙儿明白了父亲的话,蕙儿会好好在这儿呆着的,哪儿也不去。”

“好,好,好。”

陈伯伯连说了三个好,也不知道,到底哪儿好。

郑蕙送走陈伯伯后,关好了院门,站在这院子里,一瞬间,就走不动了,浑身都没力气了,蹲在了地上,直到腿都麻的没知觉了,才一瘸一拐的蹦着回屋了。

晚上,郑蕙煮了红薯吃,煮了两个,可惜一个也没吃完,最后都便宜了几只狗。

郑蕙收拾好了碗筷,洗过手出了屋子 。

她下午已经在父亲那屋翻了遍了,没找着所谓的留下的东西。后来又看了自己那屋,也啥都没有。

厨房他爹向来不爱去,客厅她一眼就能知道哪里被动过,现在就剩下院子没看过了 。

整个院子,就只有那张石桌,看上去是能藏点儿啥的了。

郑蕙走到石桌前儿,围着它仔细的看了一圈儿,没看出什么名堂。

于是她坐下了,坐在了平日里父亲坐的那张石凳上。

然后郑蕙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石凳,不平整。

郑蕙站起来,借着还算亮的月光看了看,发现是凳子表面被郑文刻了花纹。

郑文盯着花纹看,觉着还是不对劲。

于是郑蕙蹲在了凳子跟前儿,手放在凳子上,划过那些花纹 。

就在手碰到凳子边缘的时候,郑蕙发现了异常。

一圈儿的凸起。

郑蕙跪在地上,头低下去,看着凳子下面。

半年后

郑蕙坐在院子里,看着桌子上的瓶子,一阵的出神。

对面坐着个打扮的稀奇古怪的洋人,金色的卷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眉骨很高,鼻子很挺拔,看上去就和郑蕙见过的所有中国人都不一样。

“您想好了吗?卖还是不卖呢?”,先是洋人叽哩哇啦的说了句什么,他身边的一脸横肉的胖子吴翻译就开口了。

“卖,不过,你稍等,告诉他不必着急,我不会食言的。”

“好的。”

郑蕙继续发呆,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瓷瓶,想起了大半年前,他和爹爹抱着瓷瓶连夜赶马车逃出京城的时候,那时候,他爹说到了就好了,再也不走了。到了这里,他爹也说,这里很好,很适合把丫头嫁出去,也适合养老。

两次,他都食言了。

他走了。

郑蕙心里明白,他爹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决定自己出去掩人耳目,把危险引走,给她留下一方安全的小屋。

可郑蕙,更想要和爹爹在一起,哪怕是颠沛流离,亡命天涯。

可她也清楚,这是决计不可能的。

半年前,陈伯伯来的那个晚上。

郑蕙趴在地上,发现了那个石凳是可以打开的,凳子盖是单独盖上去的,里面,是空心的。

郑蕙谨慎的看了看四周,院子很安静。

她颤抖着伸出了双手,覆在了石盖上。

一点点儿的,郑蕙掀开了盖子。

出乎意料,但也算意料之中的,里面是那个罐子。

那个爹爹为了它连命都不要的罐子。

那一刻,郑蕙是真的想把那个罐子拿出来砸了的。

然而最后,她只是小心翼翼的把罐子拿出来,小心的拿到屋里去。

“我什么也不怕,我留下你,只是因为我爹。”郑蕙看着瓷瓶,在心底说。

“好了,给他讲,五万,付完钱就可以拿走。”

两个人开始叽里呱啦的说着话,过了大概两分钟,吴翻译转过了头。

“皮特先生说,五万有些太贵了,但是这个瓶子他实在喜欢,问您能不能……?”

“你告诉他,要想要就这个价,要么就走吧。”

对面又是一阵嗡嗡嗡,这次时间比之前还长点儿。

“皮特先生说,他同意了,下午把钱送过来,您看行吗?”

“可以,告诉他下午自己过来一趟,自己把罐子拿走。”

再次呜哩哇啦的一通说。

“皮特先生说可以。”

“那就这样吧,下午再来拿东西,你们先回吧,我要休息了。”郑蕙说完,伸出手小心的抱着罐子,转身进屋了。

对面俩人这次没说话了,自己悄悄的站起来,悄悄的走了。

“皮特先生说,和您合作很愉快,并谢谢您的招待。”

“不客气,让他小心点儿拿。”

这次对面俩人就说了十秒钟的样子,皮特又说了句什么,吴翻译开口了。

“皮特先生说,有缘再见。”

“再见。”郑蕙坐在石凳上,看着对面两个人,皮特正小心的伸出双手,准备抱着他的新到手的宝贝儿瓷瓶回去了。旁边的吴翻译则有点儿兴灾乐祸的看着自己的雇主那一脸凝重的样儿。

皮特先生站起来后,抱着棕色的檀木盒子冲着郑蕙欠了欠身,然后带着吴翻译走了。

直到俩人都走出门,拐了弯儿,彻底看不见了,郑蕙才起身去关了门,转身进屋了。

很多年后,郑蕙躺在床上,身边空无一人,她睁着两双茫然的浑浊的眼,直愣愣的看着屋顶,两行泪从眼角滑落,滑过她遍布皱纹的脸颊,落进了耳后斑白的白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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