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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级余震(61)【CP完结+番外】

作者: 余几风 阅读记录

霍长隽不忍看到徐耘安这样受折磨,体内脏器一抽一抽地生疼。他强装着轻松,温柔拍着徐耘安的后背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不愿意告诉你,就是怕你会这样自责难过,这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你能改变的。你曾经那么爱我,又那么容易心软,不可能对我受过的苦楚无动于衷,但凡有那么点余情未了,你都可能因此答应跟我复合。可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好,被我所吸引,有信心跟我重新来过。我希望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未完的爱意,而不是内疚、道德绑架。”

霍长隽太知道徐耘安的性子,那么傻的一个人,喜欢他到几乎什么都可以忍受,又什么都能原谅。他大可以卖个惨,哀求徐耘安回到他身边,可只懂关照、体恤自我的需要而漠视对方的感受,这跟以往那段不平等的爱又有什么区别呢?

“要说是道德绑架,我对你何尝不是这样?我只会一味付出和自我感动,凡事只会奉承、忍耐和隐瞒,连了解真相的勇气也没有,就这样抛下你不辞而别。重遇之后拼了命责怪你埋怨你,从不肯去多看你多了解你。我也不过是个不懂爱人的幼稚鬼。”徐耘安喉咙哽着许多话,此刻不吐不快。

他们这段旧情惹下一堆烂摊子,谁都不是全然无辜的受害者,忏悔和自省不过是迟早的事。

“傻瓜,如果没有你,我想我可能撑不过来,”霍长隽笑着嗔怪了句,徐耘安见他慢慢摊开自己的手掌,落下如蝉翼的一吻,继续说,“那段时间我特别痛苦,不仅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作为人的尊严被肆意践踏,他们那班人每天用尽各种手段逼我屈服,可我偏不,我喜欢你又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后来放出来不久,妈妈就去世了。我一直最遗憾的是,在她生命最后一段日子里,我居然不能陪在身边。我很自责、痛苦,经常会做噩梦或失眠,以至于有段时间要靠酒精或者安眠药才能睡得着。”

“在我最想放弃自己的时候,是喜欢你这件事支撑我走过来的。我还想再见到你,就不能这样颓废,这样糟蹋自己。安安,是你让我得救了。所以你别难过也别生气,我不是故意逞英雄或者存心让你难过的,你可是我的大救星,我怎么舍得这样做呢?”霍长隽徐徐道来,用手将徐耘安过长的刘海拢到脑后。

“安安,我一直都很想你。你呢,你……会不会也想想我?哪怕偶尔想想?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你能不能就当骗骗我,说句想我?”霍长隽拉着他的手晃了几下,眉目烂漫笑意依旧,仿佛过去伤痛、岁月流转也无法使其沾染半分尘埃,佯装轻松的语气里藏了显见的忐忑,“就一次,好么?”

徐耘安心里有条被他刻意冰封起来的溪流解了冻,随一汪春水冉冉向东流去,重新汇入温暖宽广的海洋。

他半跪着抱住面前的人,被剐空的胸膛霎时又有了凭借,这股暌违多年的踏实感在底下给他托底,促使他有足够勇气在此刻袒露自己。

“霍长隽我想你,特别的想,哪怕你心冷捂不热自私自恋爱逞能别扭又喜欢随性胡来,我还是想你,你很混蛋地伤害我无视我的感受,对我若即若离用完就走,喜欢骗我瞒我,跟其他人暧昧不清又不肯解释,开始跟我在一起的目的不纯,可我还是想你想你想得要死,脆弱受挫的时候想,深夜孤独失眠的时候想,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就想,现在也想,很想很想很想。”他几乎憋着一口气说完的。

霍长隽觉得自己快不记得“想”字怎么念了,慌忙地捂上徐耘安的嘴说:“嘘嘘,宝贝你别说了,你再说我,我可要哭给你看了。”他眼眶已经热乎得跟新鲜出炉的烤红薯没差。

徐耘安弯眉一笑时泪就如断线的珠子倏地滴下,恰好滴在霍长隽的手背上。

霍长隽松开了手,边跟着笑起来,视线却止抑不住的一片水雾。

第四十七章 从头来过

一整晚,两人静静地躺床上相互依偎,霍长隽从未有过地坦白在精神病院度过的两个多月。

那段日子烙下的阴霾曾长期笼罩在霍长隽的天空里。在逃离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他反反复复做着相似的噩梦,梦里那群穿着白袍的人面容扭曲狰狞,不是扇巴掌、电击就是拿鞭子抽打,或是像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被他们用拷带捆在床上,或是挂上“性偏好障碍”的牌子在医院里游行,接受所有人或嘲讽或厌恶的异样目光。

整个梦里回荡着各种攻击他身心的侮辱性话语,那些医生护士讲完粗鄙之语后的诡异笑声,还有跟他遭遇相似的病人痛苦绝望的哭喊声求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被鼻子被捏住,药直直往喉咙里猛灌的窒息感,真实得可怕。

霍长隽被一次次警告不能想起徐耘安,不能对男人有生理反应,一旦又想就要被抓去接受毫无限度的电击和鞭打,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各种伤痕层层叠叠地钳在他的血肉之中,酷爱在凌晨时分开始对他身体进行又一次的凌迟处决。

他越是不甘不服,接受厌恶治疗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一天要被送进治疗室五六遍。

不到三个星期,备受摧残的肉体终于牢记了一种条件反射,他被几近驯养成一条巴普洛夫的狗,只消一想起徐耘安头就疼得四分五裂,再细想下去就呕吐不止,他们的往事如在狂风中乱舞的塑料袋,飘飞得只剩个白影儿。

他不惧怕折辱至此,却开始恐惧于遗忘本身。

怎么能忘记?怎么可以忘记?霍长隽对自己深感失望,太失望了,彻头彻尾的失望。他连记住徐耘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更别提给他幸福和未来。对,一定是因为他太软弱太无能了,徐耘安才会离开他的。这样的想法几乎要把他击溃,跟徐耘安的一场美梦,以及脑海中林冬怡那枯槁的病容又在夜里把他救回来。

最初需要对抗的是霍怀进和那群无良医生,如今更需要跟内心的洪水猛兽赤身搏斗。既然他们能用疼痛迫使他忘记,他同样能用加倍的疼痛提醒自己牢记。霍长隽一旦察觉到自己的退缩,就强迫自己拼命地想,可一想头就疼,一想就反胃呕吐,于是他用在院子里偷捡来的石头在手臂上割,石头钝得很,必须狠狠地来回地割,最好见红。

可他也不过凡夫俗子、血肉之躯,疼的时候也忍不住喊妈妈,喊安安,可哪怕疼得泪流满面,疼得嘴唇咬出了血,还是毫不犹豫地下手。

他必须要走出去,为了还在医院等他的林冬怡,徐耘安的幸福也必须要由他来给。

没多久,他曾经光洁无暇的手臂满是横纵分布的红痕血痕,这双臂膀曾经抱过徐耘安,留下了他头发的气味、嘴唇的湿度,弹奏过感动得他双目含泪的旋律,也被他温柔抚过挽过,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如今却必须要以最惨烈的方式才能保存下这些记忆的纹理。

所有这些阴影被他精心粉饰好如今的光亮,只有喝下去的每杯酒,以及心理医生才了解他被疼痛和过往阴影折磨疯的鬼样。

于是乎,他的心病被无数颗药和长达三年的心理咨询慢慢治愈,那些疤痕大多被时间淡化或借助激光手段消除,他的事业在不要命的拼搏之中也攀上了高峰。只有足够优秀的他才配出现在徐耘安身边,只因为那个人在他最美好的年华里把仅有的全慷慨地给了自己。

这辈子不会再遇到这么一个肯为他捧出肺腑、为他淌一地心头热血的傻瓜,这么确定的爱也仅此一回。

“还好都过去了,这些已经不能影响到我们的现在和未来。那天重新遇到你,我就彻底信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道理,一定是上天垂怜我的苦心坚持,才肯把你带回到我身边。”霍长隽握住徐耘安的手,语气里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本人历经的苦难不过是即场杜撰的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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