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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后折腰(68)

用她的话说,这叫静待花开。

果真,前年的春三月,杜夫人得了一场伤寒,没熬过去,竟真的就死了。

杜细奴虽说是杜若宁的贴身丫环,但是心机绵密细沉,也是个有野心的。见杜若宁明明知道这么多的先机,却从不为自己争取一丁点儿的好处,虽活的清贫,但也仿佛甘之如饴一般,心里就有点儿不痛快了。

偏偏杜若宁一直当她是个心腹,什么都肯跟她说。

于是,她便从杜若宁那儿套出来许多将来会发生的事儿,转而却是投靠了杜宛宁,将裴嘉宪将要登上帝位的事儿,也一并告诉了杜宛宁。

俩人于是一起合谋,早早儿跑到长安,一个作了皇帝的美人,另一个结识宋绮,并将裴嘉宪的养女小阿媛给弄到手养着,这就准备要押准将来的皇帝,提前取得一个,腾云登天的富贵。

至于罗九宁,那杜若宁只说过一句:她天性懦弱,是个无名之辈,不足挂齿。但是,也是裴嘉宪其人一生的逆鳞,等闲不能碰,不能说,更不能动,只用静待其死既可。

杜细奴明面上投诚了太子,但实际上真正与杜宛宁两个想要扶持的,却是肃王裴嘉宪。

这时候恨不能看太子的笑话呢,又岂会真心帮东宫?

她和杜宛宁两个可是铆足了劲儿的,在等裴嘉宪得胜还朝之后讨好裴嘉宪。

而罗九宁其人,杜细奴和杜宛宁一样,只当她是个死人,从未放在眼里过呢。

暂且不说这个。

只说这西华宫中,罗九宁借着陶八娘之口,自然是严格要求皇帝,先是忌口,再接着调整作息,也不叫他每日卧在床上,但凡能起身时,便叫他起来疏松筋骨,煅炼两条腿的行走能力。

而丽妃则每日为其敷薄药,行针灸,一半是养一半是药的功效,不到半个月的功夫,皇帝的疼痛首先就移除了。

而他宿在西华宫的这段时日,每日见个踉跄学步的稚子在跟前跑来跑去,渐渐儿的,也就分外的喜欢上了壮壮。

“朕膝下皇孙众多,靖儿不用说,那是朕第一骄傲得意的太孙,可惜他得了天花,也不知能否熬得过去。”

皇帝望着小壮壮儿,一脸的慈祥:“此子肖似于其父,却比其父小时候聪颖得多,罗氏是个好妇人,替老四生得这样一个得意的孩子。”

丽妃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嘴巴,虽说怀里抱着,亲了孩子满嘴的胭脂印子,可说起来却是一脸嫌弃:“皇上,去年中秋夜那场大火,您是知道的,罗氏女这孩子,嫔妾就兜胆实言,并非阿宪的。而那罗氏女为您诊病,也是因为生了这孩子,自知犯了天家之罪,想要求您,让她与咱们阿宪和离,勿要治她个死罪。”

能替皇帝治了太医都束手无策之疾,自然算得上天大的功劳,丽妃说这话时,罗九宁就在屏风外听着。

她揣着两只手,先等丽妃提出来,再看,徜若丽妃说服不了皇帝,就自己出面呢。

“荒唐,他分明生的与老四仿佛一个模子来刻出来的一般,岂会有假?”皇帝先就怒了:“更何况,徜若非是自己的骨血,老四那个性子又岂能容忍?”

丽妃抱着孩子就跪下了:“宪儿早知此事,因是御赐的婚缘,只言父皇赐的皆是好的,便不好再说什么。而罗氏也是为人所辱,不得不生,皇上您就开个恩,看在陶嫔和罗氏皆为您治过病的份儿上,给她纸和离书,如何?”

“罗氏,你也是这样想的?”皇帝当然知道,丽妃徜若提这事儿,罗九宁不会走远。

罗九宁连忙从屏风外走了进来,跪地便道:“媳妇自知不配为王爷妻,愿带着孩子,自请下堂而去。”

皇帝伸手将小壮壮儿抱了过来,傻乎乎的胖团子,忽而伸手就揪住了皇帝的胡须:“老虎,老虎。”

丽妃噗嗤一声就笑了:“他自来唤本宫是叫麻雀呢,这怕是知道皇上英明神武,也知道唤您作老虎。”

虽说笑,可她眼里不知怎的就溢出眼泪来了。

可怜见的,她渐渐儿觉得罗九宁是个再好不过的儿媳妇,壮壮也是天下难寻的大孙子。

丽妃觉得,无论将来儿子跟谁再生了多乖多好的儿子,她也无法像疼壮壮一样疼了。

她把满腔的疼爱心思,全投给壮壮儿了。

“近来契丹人节节败退,瓜州卫眼看荡平,老四也是不日就可回来,待他回来,朕问过他的意见,徜若他也同意,朕再叫你们和离,可否?”皇帝问罗九宁。

罗九宁犹豫了片刻,道:“凡为男子者,便不喜妻子,多数也不会与之和离,毕竟妻子仿如衣物,命运也不过蝼蚁,皇上,妾身怕王爷面上不说和离,但等回到洛阳,妾身却有性命之祸呢?”

说白了,他或者不会与他和离,但想要杀了她,不过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见皇帝尚且犹疑,罗九宁又道:“大康满朝上下,女子不计其数,王爷也总能找到与之份位相配的妻室。妾身只求一纸和离书,求皇上看在陶嫔便身死之后,也不忘皇上,托梦为皇上治疾的份儿上,赐媳妇一纸和离书。”

皇帝犹豫片刻,道:“也罢,朕赐你和离书便是,但是,你须得呆在宫中,直到朕的腿疾完全好了之后,才可离开。”

罗九宁笑道:“那是自然,媳妇也绝不远走,仍回洛阳,回安济堂坐堂问诊,随时等待父皇的传诏。”

话说的如此漂亮,也早就准备好了纸笔,丽妃和罗九宁就是想要皇帝此刻就书一纸和离书出来。

但皇帝既为帝几十年,又岂是好唬诈的?

他虽面上答应,却并不书那份和离书,当然,也是要拿和离书吊着,叫罗九宁能尽心尽力,为自己医病的意思。

*

转眼到了五月底,一举荡平了瓜州卫的裴嘉宪也就策马还朝了。

而佟郑两家费尽苦心才扶植起来的佟新安,也没了驻守瓜州卫的资格,也叫皇帝给勒令着还朝了。

不得不说,佟郑两家阴谋诡计玩的好,但真正到了战场上,刀枪棍棒之下,可不是他们那点小心眼子,就能玩得转的。

皇帝如今还不能很好的下床行走,起居依旧在西华宫中,便要召见诸大臣,当然亦是在西华宫中。儿子大战得胜,凯旋而归,还朝之后当然该要设宴以洗风尘。

而为着他是丽妃生的,丽妃在治腿疾时又立下了汗马功夫,皇帝如今于丽妃的宠幸自然愈盛,那接风宴,直接就设在了西华宫。

这夜,听闻肃王入长安,太子率着其余三位皇子样自去迎接了。

而罗九宁替儿子穿上一件红面,黑衽的交衽小袍子,替他绾好了袖子,掐了掐儿子稚嫩的面庞,却是深深的出了口气。

她要讨的和离书,估计今天就能讨到了。

只听外面太监一声太子驾道,烨王驾到,贤王驾到,紧接着脚步声纷沓至来,罗九宁将儿子揽到怀中,自屏风的缝隙中悄悄探了眼睛出去,一眼便见裴嘉宪走在几位兄弟之中。

他是领着将领去的,此时还是一身银甲,黑披黯沉,肌肤没了在洛阳时那般的白皙,面上胡茬挺挺,一身的风霜摄人。

“儿臣幸不辱命,战退敌人,现交还将印,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裴嘉宪说着,亲自举了将军印到头顶,待大太监呈给皇帝过目过了,这才敢卸甲。

皇帝显然极其满意,指着儿子们落了座,此时自然就是欢宴,并且,贤王并烨王几个,当着皇帝的面,诚心诚意的问裴嘉宪,瓜州卫的战况,地形,以及他是怎样作战的。

裴嘉宪倒也和气,当着皇帝的面耐心的讲了起来。父子聊天,自然免不了酒,太子举起酒盏来,便说,要敬皇帝一杯,但偏偏就在这时,屏风后面忽而有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就说了句:“忌酒,忌酒。”

“何处来的稚子,怎在屏风之后?”太子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