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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后折腰(58)

可以想象当时的清歌有多恨。

按理,她该是太孙的第一个女人,将来佟幼若为妃,她至少可以得到一个嫔位。可笑之极的是,那少年居然谁也不要,就只要一个罗九宁。

他将东宫,整个长安,那么多围着他,为他而生的女子们置于何地?

就为着这个,太子妃要她死,清歌也不想叫她活。她不比佟幼若胆小,不敢出头,她敢出头,便拼尽全力,也绝不能叫罗氏那个毁了太孙的人有好下场。

在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自己此生无福,大约永远也伺候不了太孙了,但便拼着死,她也绝不能叫肃王知道,那孩子是他自己的。

但是清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却依旧沉默着。

唇抿一线,一言不发。

“清歌姑娘,你叫一声孤听听。”裴嘉宪忽而说道。

“啊?”清歌愣了一愣,裴嘉宪一只手中也不知拿的什么,忽而在她面前一道划,初时,清歌只觉眼前有些痒,忽而一声尖叫,因为她发现自己自己鼻尖上,似乎正在往外冒血。

那血咕咕的往外冒着,并不疼,但是眼睛能够看得到,手却够不到的那种恐惧感,就足够折磨人了。

“叫,再叫。”对面的男人缓缓闭上了那双每每睁开,总是格外摄人的眸子。

他那宝蓝面的袖洞中滑出来的,是一枚仿如圆月一般的马掌刀,这东西,削发即断,锋利无比,天生弯月般的形状,是用来给马蹄削掌的。

裴嘉宪这几日来四处奔走,人扛得住,马扛不住,尤其是他座下几匹良驹,全都跑裂了马蹄,随时要带着这东西以修马蹄。

裴嘉宪忽而睁开眼睛来,整张脸冷的让人觉得骇人而又可怕。

“叫,再叫。”说着,他一刀又刷的一下,刮了下来。

这下,清歌的尖叫声愈发的厉耳了。

再闭上眼睛来,裴嘉宪想起来了,这种粗厉而又失神的尖叫,像极了在他十二岁那年,在青楼里叫那些妓子们□□时,他生手杀死一个妓子时的,旁边那些妓子们的尖叫。

而且,就在去年的中秋夜,他分明听过这样的声音。

那时候,他仿佛就在作一个无止境的春梦。那种叫一个女子紧紧的裹着,酣畅淋漓的舒适感,他拼尽全力的撞击着,那种快慰,那种每根发尖都在颤栗的爽意。

他是基于那种爽意,才会接受赐婚的。那种从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爽意,叫他觉得自己或者也可以试试,或者也能行呢?

第46章 言出必行

对的,那天夜里,他觉对见过这位清歌姑娘。但是,春梦之中的那个女子是谁?

分明,有个软软的,缠着他,仿如藤蔓缠着松柏,一双红唇碾着他,将他碾到欲/火焚身的女子,那个女子是谁?

难道真是那么个五十岁的老宫婢?

裴嘉宪不信,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在清哥这儿找到答案。

清歌停止了尖叫,仰头望着这沧桑难掩俊面,仿似修罗般的男人。

他手中继续玩着那柄马掌刀,忽而弯了腰,冷冷望着清歌:“你那些离间人的小伎俩在孤这儿,全无用处。孤从来不曾恨过太孙,也不曾恨过太子,孤一直以来恨的,另有其人。但是,既为敌我,就总要分个伯仲,野兽如此,人亦然。孤现在要的,是真相。”

马掌刀上未凝固的血,往清歌的脸上滴着,一滴又一滴,糊住了她的眼睛。

“您若不信,杀了奴婢就得,便此刻千刀万刮了奴婢,奴婢也是这句话,那孩子……”

清歌一席话还未说完,就叫裴嘉宪给沉声打断:“小丫头,孤不会千刀万刮,也不会杀你,死亡不是威慑,而是解脱,这个孤早就知道。”顿了顿,他忽而调转刀头,轻轻儿拍了拍清歌的脸:“但孤会削掉你的鼻子,将你的脸划的乱七八糟,仿如罗刹,而后,将你送到太孙的床上去。太孙或者会很喜欢清歌姑娘如今这幅样子。”

言罢,唇抿成一条薄缝,他冷冷望着清歌:“孤向来,说到做到。”

这才是最可怕的折磨与恐吓,清歌顿时再一声尖叫,来此一个月,头一回垮下了身子:“说,我说,我只救一个速死,我说便是了。”

“王爷会给奴婢一个速死吗?”

“那得看,你说出来的,是不是孤想听的。”

……

“是王爷您,就在南宫后面那片桃林之中,您先是强了她,而后,又掐死了她。奴婢是试过鼻息,以为她真的死了,才会将她挪走的。”清歌上牙磕着下牙,抖抖索索的说道。

那柄弯弯的马啼刀,抵在她给削露出骨的鼻尖上,裴嘉宪的手一直在颤,不停的颤。

他确实记得自己掐过一个女子,但那分明是个老宫婢啊,怎么会是罗九宁?

怎么会是她?

这么说,那天夜里,他强的人是她,还差点掐死了她?

那壮壮那孩子,也是他的?

在清歌看来,这双眸幽深的男人面如最精致的精工巧匠雕出来的玉石雕塑,面上毫无波动。所以,她更怕了,她以为说出来,自己至少能讨个速死的。

成了这个样子,她可以为了皇太孙而死,但绝对绝对,不想叫皇太孙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老宫婢,又是怎么回事?”过了良久,裴嘉宪再问了一句。

他依旧是想,追问出那天夜里,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脉络。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清歌声音仿如蚊蝇一般:“您,您会杀了我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裴嘉宪已经走到门口了,他背影看起来格外的落魄,顿了半晌,道:“会,当然会,但杀你的人非是孤,而在东宫。陈千里会将你送回东宫,并且安置到太孙的床上,再将你今儿说的,所有的话,书成一封信,贴在你的胸前,也叫太孙看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卖主求荣的东西。”

“不!”清歌忽而扬起脖子来一声尖叫,眼睁睁的,就看着裴嘉宪转身离去。

当然,裴嘉宪言出必行。

三天之后,被剥干净,削掉了鼻子,胸口还贴着封信的清歌姑娘,就原封不动的,回到了东宫。

而从洛阳逃回长安的裴靖,甫一进门,见到的就是给绑成个八字状的,他一直以来最信赖的掌寝,大宫女,以及,裴嘉宪书给他的那封信。

*

虽说明儿就是除夕,满城上下一片热闹,处处张灯结彩,时不时的便有炮火冲天的辟哩啪啦之声。

肃王府的内院之中,却是一片古寂。

自打王妃离开之后,正院的门就未再开启过,便苏嬷嬷与苏秀,杏雨几个,等闲也不出来,只能在内院呆着。

虽说厨房送来的饭食挺好,赤枣乌鸡汤,宫爆野兔,叉烧鹿肺腑,另外,还有一桶白米饭。但苏嬷嬷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遥想去年这时候,娘娘还在西偏殿里住着。那会子,她大概有五月胎身吧,我总记着大年三十的夜,我给她端了盘子玫瑰莲蓉糕进来,她就躺在床上,灯影儿照着,她的手一下下的,就在自己身上捶着。”

咬着牙生捶,都没能把那孩子捶下来。苏嬷嬷和苏秀,杏雨几个是贴身的人,什么都看在眼里,从那时候起,虽明知王妃有错,却也怜她了。

“娘娘也真是,要走的时候也不带我。”杏雨闷闷不乐的扒着米饭:“好歹,我也是陪嫁来的呢,跟你们不一样。”

“要带也是带我,带你作甚?憨货一个。”苏秀白了杏雨一眼,手支着肘子,望着墨黑色的月空:“也不知道娘娘如今在何处,还活着不曾,要还活着,如今她必定高兴了吧,总算离开王爷那个……”

苏嬷嬷捣了她一肘子:“莫说闲话,吃你的饭。”

吃罢了饭,苏嬷嬷转身进了西偏殿,打算去拾掇一下屋子,进门才引了盏烛,回头便见肃王两手搭在膝上,在床沿上端端正正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