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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后折腰(40)

进了殿,仰望着侧首而卧,双眼半眯的卧玉佛,罗九宁带着郑姝先是绕着佛像走了一圈,将周边的菩萨,金刚,供养人,整个儿的皆拜了一遍,才道:“这一尊,塑的乃是佛祖的涅之像,涅,也称圆寂,灭度,而灭度之后,方能有自在与解脱。”

“圆寂乃是死。佛菩萨不是不老不死的吗,又怎会死呢?”郑姝又道。

她实则是没话找话,但罗九宁还是认真答曰:“因为便佛祖知过去将来,凡世间种种事,也总要超脱自己,更进一重,所以才有五百亿年一涅。”

事实上,罗九宁觉得,于自已来说,那本书就是她的涅。

徜若不是从梦里读到那本书,她先是痴痴傻傻的恋着裴靖,再是懦弱卑微的恋上裴嘉宪,且听裴嘉宪的话,永远不出那内院一步,那么,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谋局之中了。

*

“娘娘,您从这卧玉佛殿的后门出去,再出了东边那角门,便是祖师墓,就在祖师墓后面,太孙等着您呢,快去吧。”说着,郑姝就轻轻儿推了罗九宁一把。

罗九宁怀中一只包袱,侧过身来却是问郑姝:“郑氏,你可知道,非但佛菩萨会涅,人也会。”

郑姝不明究里的望着罗九宁。

罗九宁心说,若非预先读了那本书,我不是懦弱一世,便是要死在这干别有用心的人的手里。

而究其原因,我所有的错,仅仅不过是,遇见一个贫寒的少年,怜惜他的人才,于是便搭救了他一把而已。

深吸一口气,她对郑姝说道:“是你跟着我一起出来,我才不见的,这事儿回到王府可不好给王爷交待。你瞧见外面那放生池了否,现在,就在此刻,自己跳进去,然后到时候见了王爷,你就可以说是我将你推进去,然后跑的。这样,你不就可以脱罪了吗?”

郑姝正愁罗九宁死了自己无计脱罪了,一听此招可行,十月隆冬的寒天,也亏她对自己够狠,咬牙闭气的,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浮着层子薄冰的放生池中。

透骨寒冰的水瞬时向着她的周身聚拢而来。

这种冷嗖嗖的水是立刻就能冻僵整个人的,便会水的人,在里面都伸展不开手脚来滑,更何况郑姝还不会水。

她扑腾着连灌了几口冷水,便大呼起救命来。

而她的丫头吉祥和良缘两个,并陪伴而来,在廊下伺候着的一群婆子,瞬时也就大呼小叫了起来。

最后,还是那叫她嫌弃着的小沙弥和良缘两个合着伙儿的,把她从冰冷刺骨的水中给捞出来。

*

且说这厢,罗九宁绕过卧玉佛寺,出了角门,却不往祖师墓而去,却是转身从另一间门出去,便准备往晒经楼而去。

刺史徐夫人给她的柿子上不是写着,十月十八白马寺,晒经楼吗。

罗九宁觉得,晒经楼肯定有人等着自己。

因今日整个白马寺戒严,处处空无一人,这晒经楼的门大敞着,里头却没有任何人。

罗九宁初时并不敢进去,直到听见里面有个人唤了一声女菩萨,才从腰后掏了来时准备的匕首出来,缓缓的走了进去。

晒经阁是个四方形的建筑,因为平日晒经,并经幡等物,用着大大的天台,但内里本身并不甚大。

缓缓横起匕首来,罗九宁哑声唤道:“可是刺史夫人?”

第32章 前因后果

“可是,阿宁。”听这沙哑的声音,是个极为苍老的老太太,一般来说,人予老太太们的防备,自然要低得多。

罗九宁于是再往前一步,待到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因见是个满头疤痕,头发半秃,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时,倒是吓了一跳。但等她走上前来,却是认了出来,她顿时鼻头一酸,差点就要哭:“黄嬷嬷,怎的竟是你?”

她还以为自己能见到谁呢,没呈想,见到的,竟是陶八娘在宫里时的伺候在身边的老嬷嬷,黄嬷嬷。

“当初人们不是都说你死了,嬷嬷您怎的还活着,又是怎么从洛阳回长安的?”这老嬷嬷,是陶家唯一的旧仆,陶家几姊妹,皆是由她一手带大的。

黄嬷嬷道:“当初我也只当自己死了,可被马车拉出宫后,恰好下了一场雨,就把我给浇醒来了。三个月前刺史夫人来此上香时遇见我,说叫我等着你,你很快就会来。阿宁,你怎的今儿才来?”

罗九宁也不说这个,只道:“嬷嬷,去年中秋,就是起火的那夜,你可记得有谁往咱们翠华宫送过吃的不曾?”

她虽经常入宫,但也一直听陶八娘的话,别人宫里的茶,不过抿一口就放下,别人宫里的饭食,也不过作作样子略咀一咀,除了味道清淡的蔬菜,等闲浓油重赤的菜都不敢吃。

皇宫之中,事非凶险之地,罗九宁自认自己在外面没有栽过跟头。

徜若有人给她下药,肯定是把吃食送到翠华宫了,所以她才要问。

黄嬷嬷虽说给烧残了,嗓子也哑了,可脑子倒还是好使的,想来想去,她道:“咱们八娘怀孕之后,御医来诊,一准说是个女胎,你知道的,皇上如今儿子多的是,却只有一个公主,为此,他非常盼望八娘能给自己生个公主出来。为着这个,给咱们宫里送东西的人可不少,仅中秋之夜,送来的月饼点心就摆了半屋子。”

“非是月饼点心,而是酸酸辣辣,或者酒糟过的东西。”罗九宁从来不吃月饼和点心,嫌它腻的慌。

黄嬷嬷想了又想,于是又道:“太子妃的娘家侄女,与你关系最要好的那位佟姑娘送来的酒糟鸭肝儿,你还记得否,你与她一起吃的。”

“竟是她?”罗九宁失声就是一声尖叫。

尚书府侍中家的女儿,天生一幅温婉端宁的相貌,大家闺秀的气质,罗九宁几番入宫,不与别听女子交好,独独最信任的就是佟幼若,可竟是她把自己给害了?

须知,酒糟那东西,最能掩盖食物的气味,便罗九宁尝了千百种药,叫酒味掩盖着,也是尝不出味儿来的。

不过,这就对了。

她和裴靖原本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可是端午那一回,裴靖将她压在树后,郑姝瞧见了,于是转而告诉了佟幼若。

佟幼若表面上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却拿了和着媚药的饭食给她吃,而后,她便被人给侮辱了。

这要说起来,一切的一切,可不全起源于裴靖?

罗九宁也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裴靖这么个煞神,生生儿的,就把她安安稳稳的日子给搅了个七零八落。

她于是又道:“那嬷嬷可还记得,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在起火之前,咱们翠华宫当时可还来过别人?”

黄嬷嬷想了半天,道:“佟姑娘走后,东宫太孙膝下的那位姑姑青歌不是来过,也不知与你说了几句甚,你就跟着她走了。”

果然,害她的是东宫的人。

佟幼若给她吃了药,而裴靖身边的姑姑借裴靖之命,把她哄出了翠华宫。

不过,照她混混乱乱的记忆来看,她似乎是意识到了危险,于是脱离了清歌,独自一人跑了。也就不知道,最后跟她一起,有了壮壮那孩子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了。

黄嬷嬷给烟熏坏了眼睛,眼神也不甚好,将手中信物递给罗九宁,道:“刺史夫人说了,你只要瞧了这封信就明白自己该怎么作了,快去吧,我本已是个死人,幸得有方丈收留,只愿阿宁你从今往后,一定过的好好儿的,勿要像你八姨一样……”

说着,老嬷嬷一只疤痕满布的手,抚上同样生满疤痕,瞧着无比狰狞的脸就哭了起来。

“嬷嬷,我会的,我一定会过好的。”罗九宁说着,伸手抚了老嬷嬷脸上的泪水,深深抱了抱她,才又退了出来。

怀里揣了封信,为防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追杀自己,罗九宁也不敢从原路返回。

从这晒经楼的后门上出来,却是直奔白马寺的寮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