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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后折腰(147)

太后于这后宫之中最厌烦的,就是丽妃了。嫌她没规矩,嫌她护短爱显摆,但是今儿,她也觉得是烨王妃不对:“你们在外,街道全部戒严,侍卫们严阵以待,线路皆是规划好的,半路停车,有那起子生着反骨,抑或乱臣贼子们的后辈混在人群之中,那怕只是放上一支毒箭,俩孩子的金尊玉体可伤不得,所以老二媳妇,这个可是你不对。”

烨王妃心中着实闷气,但也是给烨王的厌胜给吓坏了,铁青着脸站了起来,行到大殿中央,先对着太后与皇帝一拜,再遥遥对着罗九宁屈了个膝,道:“今儿确实是我不对,倒是差点儿害了俩孩子,自打一回来,我心中便一直在懊悔了。皇祖母,父皇,便你们有任何的责罚,媳妇都没有任何怨言。”

她肯认错,又坦荡,皇帝和太后对视一眼,自然是满眼的欣慰。

“你以为去了趟青龙寺,还拒绝了鉴真法师的厌胜之术,又在回程的时候出了一回,风头,皇上和太后就会心属于你?”杜若宁就坐在罗九宁身侧,浅笑一声,低声道:“且不说烨王妃是良臣之后,便德妃,你以为她一直在寺中吃斋念佛,于这宫中就没有任何份量了?皇后之位,是你的囊中之物?”

罗九宁舔了舔唇,低声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况且,你还没成皇家儿媳妇了,我和二嫂的事情,你少来挑拨离间。”

杜若宁勾了勾唇,低声道:“我是没可能作皇后了,但是你记着,只要我在,你就休想。”

说着,她蓦地站了起来,笑着端了杯酒,却是转出椅子,走到了烨王妃面前,将酒递给了她,低声说:“二嫂和四嫂甫一出宫,就遇到被黜了的佟家,原本的宗正寺少卿佟谦的妻子马氏,而马氏新嫁不过三日,却连嫁妆都叫官府给查抄了。二嫂原是相怜这天下间的妇人们,也相怜马氏,想要急着回府,过问并处理马氏的事情,才会半路下车的,我说的对不对?”

烨王妃半路下车,是因为气恼罗九宁,与那马氏并没有多大关系。

她为人在这方面还算正直,但此时杜若宁当面给台阶,不好下,也不好不下,就格外为难的,站在那里,也不好接那杯酒。

不过,皇上和太后一听这话,顿时二人对视一眼,那目光里显然就是赞许。

“至于四嫂,她本出自平民百姓之家,自嫁过来便得肃王殿下的疼爱,自然不知道这世间女子出嫁之后的疾苦,说到底,总还是比二嫂更天真些个。”杜若宁不着痕迹的,就又损了罗九宁一句。

太后与皇帝虽都不曾接这话,但到底觉得,烨王妃的处理要更体面些了。

杜若宁愈发得意,硬将手中的酒盏递给了烨王妃:“于父皇敬了这盏酒,再谢个罪,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二嫂您说呢?”

烨王妃接过那盏酒,咬着唇,欲要往皇帝面前去,又回过头来望着罗九宁。

毕竟方才那枚厌胜砸过来,可是罗九宁不顾一切的扑开了她,此时让她踩着罗九宁去讨皇帝与太后的好儿,烨王妃简直作不到。

不过,就在这时,罗九宁亦站了起来,手中捧着杯酒亦转出了桌子。

“杜姑娘以为,你害壮壮的事情,我不知道,裴嘉宪亦不知道?”捧着盏酒,擦肩而过时,罗九宁问杜若宁。

杜若宁明显的气怯了一下,概因这事儿裴嘉宪知道,只不过,他的敌人一直是萧蛮,从未当她正经当个敌人看过,所以才未追究此事。

“你以为,你帮烨王妃这样打个圆场,她就会顺着你的杆子,踩我一头?”罗九宁又道。

顿了顿,她道:“正直是一种美德,但是似乎你于生俱来,身上并没有这种美德存在。”

越过杜若宁,走到烨王妃面前,她道:“皇祖母,父皇,我和二嫂是为了俩孩子,当时在车上斗了些小心眼的私气,与马氏的事情并无关系。”

烨王妃望着头凑在一处,正玩了个不亦乐乎的裴琮和壮壮,应合道:“恰是。俗话说得好,皇帝不急太监急,俩孩子打完了又是好兄弟,倒是我们妯娌为了孩子,反而耍起小脾气来,是臣媳的不对,当时将孩子都曝露在危险之中。”

说了真话,烨王妃自己先就松了一大口气,当然,也离杜若宁远了一点,站到了罗九宁的身边。

皇帝那些老些个儿的嫔妃们先就哄堂大笑了起来,便丽妃也是噗嗤一声。

为了孩子打架而着气上火,这实在是寻常不过的小事,但也是大多数为人母的女子,避不过的事儿。

“至于马氏的事儿,臣媳觉得,这不单单只是马氏一个人的事儿。自古以来,礼教便言,男主外而女主内,为人妇者,要三从四德,要于丈夫言听计从,丈夫在时从夫,丈夫去后从子,于一个家庭来说,也不过附着,连话语权都没有,为何夫家出了事,却要受连坐?

这事儿,难道不是应该于律法之中改了根本才对?”

罗九宁顿了顿,又道:“所以,臣媳觉得,此事要改,当改的是律法,而非马氏一人的命运。”

太后未曾语,皇帝倒是深深的点了点头,显然,这话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俩妯娌同时归坐,俩孩子缠在一处,也不知在玩些什么,低声叽叽呱呱着。

烨王妃吃了两杯酒,又与罗九宁两个闲话了几句,总觉得丈夫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她也知道自己今儿没踩着罗九宁在皇上和太后跟前讨宠献媚,丈夫肯定是不高兴了的,但是生身为人,又还是清官之后,烨王妃总懂得一个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

她叫丈夫盯的心慌,遂站了起来,借着个想要小解,便离开了正殿,叫两个婢子伺候着到了后面的角房里,准备要小解。

俩个婢子替她备好了满盛着香木末的檀香马桶,替她将包着软褥的马扎子放在上头,烨王妃正准备脱裤子,忽而便听外面一声冷斥,正是丈夫的声音:“都给本王滚出去,滚!”

“马氏,你莫不是疯了,方才杜姑娘替你抬轿子,你当时为何不借她的话,把佟家那马氏的事情抬出来说,皇上和太后,自然会于你高看一眼。你倒好,陪着罗氏一起出丑,非要拿孩子说事,叫人饴笑大方。”说着,烨王啪的一个耳光就搧了过来。

烨王妃着了一耳光,面颊火辣辣的痛,蓦地也扬起头来:“你还好说这个。我且问你,查抄佟郑两府,你搬回府的东西多到两座大库都装不下,那事儿要是败露出来,皇上会饶了你?你以为他把佟家那马氏赶到青龙寺去,就仅仅只是想考考我和罗氏两个?”

“皇上除了考验你和罗氏,也意在敲山震虎,让本王往后查抄各府的时候收敛一点,这个本王又岂能不知?但是,没有本王,佟郑两家能那么容易就倒的一干二净?”烨王道:“本王拿的,是自己该得的。倒是你,一点为嫡妃的脏腑都没有,本王真是错看了你。”

言罢,他忽而招手:“马氏,过来。”

烨王妃咬着牙,就是不肯靠近。

“马氏,本王叫你过来!”

烨王妃狠命闭上眼睛,颤抖着,把面庞凑了过去。

她是个男相,生的并不算太美,皮肤也不算太白,但此刻,在烛光之下,脸色分外的白,脸上那巴掌印子,亦是分外的清晰。

而烨王毫不犹豫的伸手,啪的一声,便又是极清亮的一耳光。

专打脸,便是要叫她无法再到宴席上去,让她便回到府中,见了自己的丫头们,也只会被得屈辱,丢人。向来,这都是烨王怒极了之后的作法,他平时尊着她,但徜或怒极,就会搧她的耳光,叫满府上下的人都知道,王妃被惩罚了。

高兴的时候,欢喜的时候,他会说夫妻本是一体,是两颗同根的大树,你荣我荣,荣辱与共。

但生气的时候,恼火的时候,他只会给她巴掌,叫她知道,在连丫头们都不能虽意掌脸的宫廷里,她连一个婢子,一个宫人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