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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听风,听你诵经禅心动(79)

作者: 东吴初冬 阅读记录

也许就是这样,阿珠甜甜地笑了。

红衣将她丢在了锦绣雕花大床上。“阿珠,你笑什么?”

“奴想起了故里的桃花。”她乖巧地躺在床上,任由他俯身压下。

我心中微微发颤,不是被这不可描述的场景震撼,而是听到阿珠说她想起了故里的桃花。

为什么偏偏是桃花,为什么会与我心中所想一模一样?我很吃惊,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感知她的心绪惆怅。

红衣,或者说此时的张宗仆,他用手轻轻揉了揉阿珠微蹙的眉心,声音变得低哑粗粝:“你刚刚在珠帘外,对着鸟儿说了什么?”

“窗外月色正好,鸟儿鸟儿,为什么不出去看看?阿珠只是想让它飞出去看看。”

她这会没有自称为奴。

张宗仆的眼神变得复杂无比,“阿珠?为何本王觉得与你似曾相识?”

“阿珠也正有此感。”

他无奈一笑,轻声道:“本王知道,就算是要了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因为你的心,根本连你自己都不属于,它属于青空的朗月,属于千里外的桃花林,却不属于你我。”

说实话,我没想到这个张宗仆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竟然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婢有这样的认识。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张宗仆,会不会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呢?

阿珠显然也愣了一下,“王爷此番言辞,阿珠……无地自容。”

有时候,捕获一个女子的芳心就在一瞬间。有人穷极一生对一个女子好,可能在她心中,还不及她在漫长的生命中偶然间遇到的一个过客。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笑意,低声说:“但若本王不先得到你的人,下次再相见又是何时呢?”

阿珠眼中含泪:“便是无期。”

“所以说,你会死的,是么?”

阿珠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从她眼角滑下。

我心中震惊,很显然,阿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死士。张宗仆已经看穿了她的计划,并且轻而易举地俘获了一个死士的心。

我的心情沉重无比,我理解此时的阿珠,也许在她不到二十年的生命中,有刀光剑影,有珠光脂色,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的心不属于这里的繁华,而属于朗月桃花。

张宗仆哈哈冷笑了几声,叹息道:“淮阴王,你既然给本王安排了这么个有趣的美人,本王为何不要?”

淮阴兄?我听他称呼刚刚那个书生为淮阴兄,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人安排的吗?是他想杀张宗仆?

我皱了皱眉,想起那书生的谈笑风生,优雅大方,想不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谋划。

官宦间的勾心斗角、貌合神离,古来有之。我坐在凳子上,不自觉拿起案上碟子里的一块香糕。

绣床之上,阿珠忽然颤声叫道:“不行……”

我抬眼一看,张宗仆已经扯去了她襦裙上的衣带结,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我这是在救你。”

我叹了一口气,对于他的风流成性我是早就领教过的,但还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言不惭。

我转过头不再去看,心中气闷,一口咬去了半块香糕,直到香甜软糯的滋味在我口中弥散开,我猛然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拿在手中的半块香糕。

我居然,可以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实物……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只是看不见我,却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包括我的一切行为,都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

我就好像穿上了一件隐形衣,可以为所欲为吗?如果是这样,那我是不是要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在盐道之中,那个自称阿珠的女人想要张宗仆的命,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必定是不堪回首。如果那恶果是由此时恶因而定,我是不是要做些什么去改变那结局?

阿珠呜咽的哭泣声响起……我心乱如麻,真的,可以做些什么吗?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岸上的果盘,一颗心却又沉了下去。

果盘最上方的一块香糕纹丝不动,我手中却是多了的。

我看过很多科幻电影,却从没看过还有这种神奇的现象。

在任何与周围隔绝的物质系统(孤立系统)中,不论发生何种变化或过程,其总质量保持不变,这是物质守恒定律。

似乎唯一的解释是我所在的系统,与眼前的世界并不是一体,我不能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比如我想吃香糕,去拿,我的手中就立刻多出一块香糕,但香糕依旧好好地待在盘子里。

床上纱帘垂下,说实话,里面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不可得见。《红楼梦》中有一种叫做“软烟罗”的轻纱,据说远远看去就像软烟水雾一样朦胧。

我算是见识到了,现代的蚊帐绝不能与我眼前的纱帘相提并论。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居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待会我去把这个纱帘给卸了,对他们没什么影响,我要是重回现代,算不算是手中掌握了一种古代织造技术?

我忍不住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都这个时候了,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忽然,床上的张宗仆喝道:“是谁!”

掀帘而起,他身上披着件素色底衫,面色愠怒。我不由心虚,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但还是起身朝门外跑去。

我出去找了个幽静的地方,不停地对空气叫阿珠的名字,当然,我叫的是盐道中带我来这里的阿珠。但我嗓子都喊破了,明月依旧,没有丝毫变换。

我心中着急,不知道从这个世界出去有什么法门。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盐道中张宗仆他们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急疯的,而且宋林泉跳入了水潭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最后实在喊得累了,我进了个厨房,在里面胡乱睡了一夜。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销金窟的厨房,而是在一个偌大王府的偏僻小院中。小院中住着阿珠,她应该是被接到了王府中。

我四处转悠,发现这个王府实在很大,里面的唐代阁楼建筑鳞次栉比,假山水池,林荫小径,精致而气派。

我越发怀疑这位张姓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竟然把自己的王府修建的跟皇宫一样。

阿珠所在的院落实在是太偏僻了,在王府的最东边小院中,距离张宗仆的寝院很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安排,心中愤愤。

这男人风流成性,多情而最无情,对一个女子前一天还视为珍宝,第二天便遗忘脑后。

我发现自己错了,因为这天下午,我看见阿珠一个人站在院中的芭蕉树下,对着蕉叶缝隙中的天空轻声呢喃,“一个月了,你忘记我了吧?”

我才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再看见的场景,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或者说已经是张宗仆一个月没有见阿珠了。

阿珠什么地方也不去,她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小院,夜晚,我看到她满头冷汗地蜷缩在房间冰凉的地面上,痛苦的浑身发颤。

但她并没有叫出声,这个偏僻的小院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就算是大叫应该也没有人能注意到。

我担心她就这样死了,蹲下来叫道:“阿珠!你怎么样?”

她那双由于痛苦已经变得有的迷蒙的眼睛又恢复了一些清明,望着四周咬牙问:“你……是谁?”

我心急如焚,现在这个情况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索性就编了个瞎话:“我是神仙,你怎么回事?”

阿珠愣了片刻,随即苦笑了一声,眼泪滚滚落在了地面上,“神仙?我已经疼得出现了幻觉吗?”

我气急败坏,没想到她根本不相信我,站起来就往张宗仆的寝殿跑去。他的厢房中亮着灯,我走进去一看,他正坐在案前慢悠悠地喝着茶水,他身前有个黑衣的蒙面女人,正在与他说话。

“你不该将阿珠带回府中。”黑衣女人淡淡地道。

张宗仆将自己的手放在灯下细看,“你知不知道,最高明的杀人手段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