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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听风,听你诵经禅心动(5)

作者: 东吴初冬 阅读记录

他放下我的手,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使劲在胳膊上搓了搓,却没能将那丑陋的东西弄掉。

“此文镇魂,可存九日。所以不必担心。”

担心个屁,我是嫌这东西太丑了啊!

听到只会存留九天我才放了心,还好是冬天,不然会被人认为是喜欢纹身的不良中年少女……大概没哪个少女会纹这么丑的东西,那也太没品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药的作用,这一夜我睡得很踏实,早上起来精神也很好。今天要上班,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地收拾。

张宗仆就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我走来走去,始终没有说话。

我逐渐习惯这个人的古怪,也不搭理他,收拾好准备出门,却被他叫住,“站住!”

我回头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这家伙这么穷,估计是没钱吃饭,于是就从包里掏出了一百块钱让他省着点花。

他还是一脸的阴郁,用一种很不悦的眼神上下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直发毛,忍不住低头也瞧了瞧,没看出有什么异样,于是我决定不耻下问:“咋啦?”

“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他皱着眉用一种很严厉的语气对我说。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穿得很伤风化吗?牛仔裤配短羽绒,没什么问题啊。

他指了指我的裤子,一字一句地说:“不妥。”

我有些愕然,琢磨这其中有什么不妥,牛仔裤是紧身的,难道我的腿很粗?没有啊,这两天折腾下来我反而觉得自己都瘦了。

他欲言又止,脸上竟有些微红。

我更加奇怪了,“你没毛病吧?”

他不理我,从沙发上拿起我前两天穿的那件齐脚踝大袄,杵到我面前说:“穿这个。”

我白了他一眼,不知他是发什么神经,转身就走。

哪知却被他从后抱住,一把将我拖回了屋子。

我彻底被他惹毛了,“张宗仆,你神经病啊!”

他只执着地拿着那大袄:“穿这个。”

我急的跺脚,看样子今天我不换衣服他是不会让我出这个门了。

从他手中接过大袄,我违心扯了个微笑出来,“你可以。”

一看时间来不及了,我匆匆换了衣服,心说等回来再收拾你。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一点不担心他会跑,甚至也不害怕他待在我家里。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渐渐地对他产生一种信任感,很多人都说我高冷,是个难以接近的人,可这一次我却接受了一个陌生又古怪的男人住在自己家里。

虽然嘴上会埋怨,心里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甚至还相当安心。

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很帅的原因?

下楼时,我抬头看了眼天上稀薄的阳光,想起张宗仆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可怜。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潮水一般袭上心头。

我感到有些可怜,为他,也为我自己。

他是一个流浪者,而我也是。

从黄沙飞扬的敦煌流浪到这里,我竟会为他小孩子脾气感到暖心,我叹了一口气,这是因为……太缺爱了吗?

美术馆下有培训辅导中心,分书法部和美术部,负责各层次书画培训工作,并且常年招生,有专职教师任教。

我就在美术部当实习教师,等过完年就会转正。我不知道为这个安稳的岗位爸爸出了多少力,但我确定一点,爸爸不会让我离开太远。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跟我强调,他说鹿珠儿不能离他太远。

我坐在第九层办公室,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觉得有些恍惚,为什么爸爸可以让妹妹远飞英国,而我却连出省都不可以?就因为我是爸爸的私生女,在那个家中是个尴尬的存在,根本无足轻重,不必顾及?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年去英国的人是我,那么现在要和宋林泉结婚的人会不会就是我了?

我努力不去纠结这件事请,在面前的画板上,我想画出宋林泉的样子,却发现他的模样在我脑中十分模糊不清。

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我已经放下了,越是记挂着一个人,越是可能连他的模样都想不起来。

我揉了好几张纸,最后不知不觉中,竟然画了长长的枯草一样的头发,面上乱糟糟的胡须,还有破烂不堪的衣裳。

眉眼,却迟迟无法动笔……

第十章 等你

晚上下班后我没有耽误,去公司旁边超市买了两大兜东西就往停车场走,却在入口处遇到个和尚。

很年轻的和尚,这年头连和尚都是上班制的,有五险一金。

我正在想这时候和尚也该下班了,他却朝我走过来:“施主留步。”

最近总听到这样复古的说话方式,我都习惯了,就问他有什么事。

“与你结个善缘。”

我莫名其妙,想了想估计这是一种化缘的委婉表述,于是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过去,那和尚却是一笑:“施主眉绕煞气,最近是否遇上什么事情?”

我咦了一声,就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可转念一想,这话很耳熟,法海不也这么问过许仙么?

难不成赵宗仆是什么妖怪化身?

我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排斥,不愿往这方面想,于是摇了摇头,从和尚身边走开。

和尚也没追上来,只是在我身后说:“若想化解,可去法清寺。”

我没理会,开车往回走,在小区门前林荫道那棵大树下看到了赵宗仆,他笔直站在树下,目光透过车前挡风玻璃锁定了我。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感觉,好像他在这棵树下站了许久许久,久到不可计数的年月。

我摇下玻璃,“大冷的天,傻站在这干什么?”

“等你。”

这话其实有点肉麻,但他说话的神态很坦然,没有一丝虚伪,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停好车,他帮忙拎着那两包东西跟在我身后,气氛有些尴尬,我想找点话题却不知说什么好,有种很无力的感觉。

“呃,吃饭了吗?”

“嗯。”

“喔,那就好……吃的啥?”

“米。”

……

就这么一路尬聊上了楼,开门进屋,迎面一股药味,昨天他搞的那中药气息不知什么时候能散去。

我把东西放进冰箱,又去厨房看了看,锅碗瓢盆摆的很整齐,不像动过的样子,“你是在外面吃的吧?”

“不是,在这里。”

“嗯?怎么吃的?”

他指着一个锅说:“煮粥。”

我诧异:“光只煮了些粥?”

他点头。

我盯着他,有些不是滋味,“你不吃菜的吗?”

他有些茫然,似乎有些诧异我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然后摇了摇头。

我实在无语……这位是自理能力九级残障者呵。

我只好把从超市里买的青菜洗了,给他下了一碗鸡蛋面。

当我把热腾腾的面条端到他眼前时,看到他眼中的惊讶,心里有个地方柔软下来。“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一向很贤惠的,没想到吗?”

我看见他微微笑了笑,接过大碗埋头吃了起来。

“张宗仆,你是哪的人?”

他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说了几个字,虽然有些含糊不清,我却知道他说的是“无根之人”。

我出奇的平静,没觉得他这句话是在装深沉,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有些疼。

“过几天我单位要放年假了,到时候我会回敦煌老家。”我轻声说,心里却想着,过些天我就离开兰州了,这个人不过也是我生命之中的一个过客。

他这次没有说话,就像饿了好几天似的,埋头大口吞咽着那碗面。

“你吃慢点,蠢不蠢啊!”

“张宗仆,明天你跟我去单位吧,我给你画一张肖像。”

“唉,你这人真是个闷葫芦。”

吃完了面他去洗了碗筷,一直沉默不语,简直当我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