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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痒(6)

作者: 盐川酱 阅读记录

但他还是竭力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还给你。”

一句话说完已经到了极限,他的气息就这么不可逆转地渐促、微弱下去。

韩宁死死抓着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喉咙口被堵了团棉花一样憋闷得绝望,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应声,就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皮无力垂落,掩住了那双涣散失焦的眼睛。

胸口的心跳忽然跟着急促咯噔一声,然后,身周的整个世界也跟着陷入寂灭。

第7章 第七章

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睁开眼,颜青山先看到的是上方唐西凭的脸。

有那么一会儿,他只能看见对方的嘴唇开阖,耳朵里尽是嗡嗡的耳鸣,听不到任何声音。

视线稍往下移,胸口并没有被利物穿透的豁口,然而那种疼痛的余韵却还残留在神经末梢,衬衫被冷汗浸湿,密密贴在背上。

下一秒钟,他听见唐西凭微微舒了口气:“总算醒了。”

五感知觉终于回到了身体。

他的气息依旧略微急促,阖上眼睫平息一阵子,这才坐起来,揉了揉眉头。他也不跟唐西平说话,径自起身进了淋浴间。

唐西平全程默默看他动作,听到水声响起,半分钟后便见他重新从淋浴间走出,面颊上残留有几颗水珠,额角黑发沾湿贴在冷白肤色上,俊雅的眉眼被水意柔化润淡了冷漠——看着竟有几分活色生香的味道。

至此,唐西凭先生不禁挑着眉毛啧啧感叹:“颜青山同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么戏精的一面……”

——

唐西凭跟颜青山在同一所大学任职教师,但他们的从业经历并不相似。颜青山是读完研后直接留校,唐西凭则还多了三年出国深造的经历。

这也跟他选择的专业有关,他读的是心理学,相关就业在国内发展得还不完善,研究生时期导师便建议他尽可能要往国外走。

依据留学期间给自己简历加持的份量,归国后他先拿到了某三甲医院心理精神卫生科的医师岗位,几年来兢兢业业爬到主治的位置,本月初又收到母校发出的橄榄枝,在临床之外兼职了大学导师一职。

可以说,近七年来,唐西凭同志过得都十分充实。

身为一名精神科医生,他一直以来都有个习惯,对于临床上接触到的每一个病例,他都会在私人用病历本上详细记录下病情发展治疗经过云云,权当以此自省。

今天也不例外。

客厅里很安静,微黄柔和的灯光下,除了笔尖轻触纸面的隐约声响,几乎没有第二种声音。

良久过后,这种寂静被沙发处传来的一阵突兀急遽的喘息声打破,紧接着,那人从沙发上翻身坐起。

唐西凭手中笔没停,头也不抬地开口道:“醒了?怎么样,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在努力理解眼下的情况,等到反应过来,便疾步这边而来,话音居高临下言简意赅,带着股不容忽视的危险逼迫感:

“人呢。”

笔迹微微顿住。

唐西凭抬头看着身前这个满眼黑沉暗色神情危险的男人,反倒十分轻松地笑了一下,随手拿起搁在边上的档案袋,朝对方递过去:

“喏,名字他已经签好了。让我给你转告一声,从此以后你们就两不相干啦。”

韩宁一双眸子血丝密布,淬毒一般盯着那份文件,扯过来几下撕个粉碎,出口语气咬牙切齿地几乎透着股嗜血惊心的凶狠,他一字一顿道:

“休、想!”

……

目送对方摔门离开,唐西凭微微撇了下嘴角。任其如何色厉内荏,这会儿在自己看来,也就只是一头丧家之犬啊。

他摇摇头,收回目光,继续完成手边的事。

等到终于一丝不苟地画上句号,他合上病例本,在收到档案袋中之前,最后填上扉页的简要信息概括——

患者姓名:韩宁

主要诊断:偏执性精神障碍/偏执妄想

治疗方案:催眠心理诱导,精神稳定药物。续观。

——

接到唐西凭的电话时,颜青山还没吃完饭。任由手机在旁边震个不停,他顾自动筷不予理睬。

直到七分饱腹,他搁下筷子,拿了张餐巾擦净嘴角指尖,这才慢吞吞地拿过手机,接通了坚持不懈的第五发电话。

隔着电话听来,唐西凭的声音也掩不住那种噫嘘唏的感叹:“……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一个精神病患,颜老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面对质问,颜老师神态优雅自若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口中淡声道:“我怎么欺负他了,不是他自己要离婚的吗。我只是成全他而已。”

唐西凭冷笑置之:“呵呵。我就没见过哪个七年之痒闹离婚会主动净身出户的……他打的什么主意,你还不是心知肚明?”

回想了下先前在那份协议书上看到的资产额度数值,他不禁连声啧啧:“反正嘛,你是怎么都不会吃亏的——离完婚一夜暴富,当天就可以入驻本市十大黄金单身汉排行榜前列,想找下一春只是随便勾勾手的事,岂不是美滋滋?”

颜青山不置可否,没有应声。

电话里双方突然都沉默了几秒钟,唐西凭看着眼前地面上散落的碎纸片,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涌上沉沉的疲累。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而仰头靠住椅背,手背搭在额头上,闭眼掩住了目光中那抹复杂得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轻声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抹错觉般的温情与柔和:“人家分明爱你爱到骨子里了……你怎么下得去手呢,嗯?”

颜青山放下手中的水杯,一时间垂眸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病纯属瞎掰,治疗方面理论依据为零,请勿深究……

第8章 第八章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但唐西凭还是依照生物钟起了个大早。

时值初冬,清晨的温度已经让人有些瑟缩,于是出门前他又加了件长外套。

他没有走电梯,权当晨间散步,慢悠悠地顺着楼梯往下走。两层楼后,毫无意外在对面单元的门外看到了那道身影。

韩宁一动不动地靠墙站着,听到他下楼梯的脚步声也没有抬眼看过来,仿若整个人化身成了一具雕塑,永久无声地伫立守候在那个人的房门外。

唐西凭本来正要下楼,看到他脚步一转,抱着手臂也靠在墙上站了住。

周末早晨的六点,四周都还很安静。隔了个扶梯转弯的距离,两个成年男人就这么面对面,杵在楼梯口这方狭小的空间里。

两个人都不说话,好一会儿,唐西凭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知道吗。”

他这么说,却也没去管对方的反应,反倒自顾自地继续下去:“在催眠中体验死亡,其实是有着相当风险的。”

韩宁默然的身形微微动了一下。

“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你也该懂得他的心意了吧?”

他的语气轻缓而温和,隐隐又含着一丝强硬,听起来似乎是建议,却又像是某种警告:“以后再吃一些乱七八糟的醋,发病之前不妨先想一想——让他承受这样的代价,值得么?”

话至此处,韩宁终于抬头朝他看过来。四道目光相接的瞬时,整方空间里的气氛倏然沉滞下去,恍惚间仿佛有丝针锋相对的气息在两人中间横隔开来。

寂然良久,直到唐西凭率先移开视线,那股压迫感才缓缓淡退下去。

等到重新开口,他的语气已然轻松许多,变得有些调侃:“……要我说嘛,那天晚上你要是咬咬牙狠狠心,当真把他扣住了锁在小房间里,他应该都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生气。”

“你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打小父母离异,婚姻观什么的本来就比较敏感,你倒好,转眼一份离婚协议甩他脸上……”

这样说着,他想到什么,顿时笑眯了眼:“说起来也是托你的福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他被惹到炸毛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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