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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痒(4)

作者: 盐川酱 阅读记录

“颜老师……论起心狠手辣,果然还是你比较强啊。”

颜青山签好字后,便将那份文件推到边上,不再多看一眼。

这时听了这话,他顿时不太愉快地皱起眉头,一双寒目显得冰冷刺人,毫不客气朝对面直直瞪来。

“给你三秒钟时间重新组织你的言辞。你是不是骂错人了?”

“……”

——所以,方才的那一丝脆弱感什么的,果然是自己的脑洞开大了吧。

唐西凭默默在心底又叹息了一声,口中放缓语气顺毛之:“好好好,我骂错人了……是他作死,他活该。韩宁就是个大猪蹄子。”

——

颜青山和唐西凭住的是同一幢公寓,彼此隔了两层楼。

一个小时后,颜青山回了自己家。

开门的一刹那,有饭菜香味悠悠逸出来。

……正好,省得点外卖了。

颜青山一手揣着钥匙,另一手的指尖默默顿在手机屏幕上,静了两秒钟后,便顺势将手机收回到外套口袋。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倚在墙角摆放着的两只大行李箱。

颜青山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箱子,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角。

——收拾东西还要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才敢过来。胆小鬼。

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声音,厨房里的动静有几秒钟的停滞,之后才又继续下去。

反手关上身后的门,他耐着性子等在玄关处,直到听见关火装盘的声音,不一会儿,韩宁走出了厨房。

颜青山抱着手臂好整以遐地看着他,却见他不知有意无意,眼神始终刻意回避着这边……似乎是连一秒钟也不想见到自己的样子。

——日久生腻?

——见即生厌?

突然回想起之前友人的话语,他微微无声嗤笑了下:“都要走了,不打算亲口跟我道个别吗?”

韩宁原本还算是镇定自若地做着自己的事,可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浑身却像是被按停了某个开关一样,整个人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颜青山只当看不出对方的异样,不紧不慢地朝那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他顺手将手中装有离婚协议的档案袋放在桌上,纸面接触玻璃,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与此同时,余光所见那个人的肩膀也随之微微抖了下。

径自走进厨房,他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倒在水杯里,然后拿出一直揣在口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颗小小的胶囊药片,从唐西凭那儿拿的。几分钟前对方的嘱咐尚且言犹在耳——

“整颗的量吃下去就得意识不清了,你给他吃一半就行。”

一半么……

稍稍琢磨了一会儿,他旋开药片表面的胶层,将包裹在里面的粉末倒在勺子里,然后按估计把大致一半的量加入杯中。

顷刻间,细腻的白色粉末在清水中消溶于无形。

整个过程中,他的手稳得连一丝颤抖也没有。

把剩余的粉末洒进水池,他旋即端起水杯,正要转身走出厨房,目光却忽然扫过某样东西。

那是一张素底便利贴,静静躺在冰箱表面,上面只有简单的五个字——

“不准吃外卖”。

乍一看字迹十分眼熟,跟那份离婚协议上的某个签名如出一辙。

以及,没记错的话,昨天这里还没有这张便利贴。

颜青山瞅着那五个字默默看了会儿,最后嫌弃地一皱眉,随手扯下来,连同刚刚的药片胶层一起扔进废物篓。

客厅餐桌旁的另一道身影杵在原地,一点儿也没有挪过位置。走到离对方半米远处,颜青山也顺势顿住了脚步。

之前拿到药的时候,他很冷静;一分钟前下药的过程中,他也很淡定;可这会儿事到临头,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话说,该怎么让他喝下去呢?

#喂,我在这杯水里加了点料,你能配合点自觉喝掉吗?#

……成功率尚且不论,就算他以往跟韩宁说话都不喜欢拐弯抹角,但这记直球未免也太直了一点。

那么,强灌?

只花了半秒钟时间,身娇体弱的颜姓市民便自行否决了这个方案。自知之明这种东西,他还是有的。

默默斟酌了几种展开方式,最后他干脆直接把水杯递过去,目光掠过对方僵硬不自然的神情,口中慢吞吞地道: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给我做饭了吧,辛苦了。”

韩宁原本偏向旁边的视线倏地一抖,至此终于朝他面上看过来。似乎花了好几秒钟,他才捕捉到这番话语中的某个字眼,下颌线条紧绷起来。

颜青山见他没有动作,端着水杯的手臂又抬起几分,口中隐晦地催促了一声:“……不想喝吗?”

韩宁的眸光深处透着一种沉黯深郁的底色,他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像是要借此将眼前这个人刻进骨血。

半晌过后,他终于伸手将水杯接了过去,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浮现。

颜青山满意地看着他喝下那杯水。

第6章 第六章

再睁开眼,颜青山发现自己在一辆大巴上,坐的是一个靠窗的座位。

窗外的路标飞快后退,远一些的地方是绵延的峰峦,顶上萦绕着些微的雾气。

这时,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边响起。

“上车前我去看了住宿安排的名单,他们把你跟赵星迪组一间房了……等会儿我去找他换一下,好不好?”

颜青山依旧看着窗外,几秒钟前经过又一个路标,上面标识的地名带给他一种时空的错乱感。

看他久久不应,对方语气中带着关心地又叫了一声:“学长?”

颜青山从窗外收回视线,扭头看向身旁的座位,看清对方的样子,他心里不由浮起一丝久违的恍惚。

客观上讲,这的确称得上是一张深得造物主钟爱的脸,五官线条俊美悦目,只不过与颜青山以往的印象相比,眉眼间少了些深沉的冷厉,而多了几分稚嫩的青涩。

——朝夕相处得久了,他差不多已经快忘记韩宁二十岁出头时的样子了。

原来曾几何时,这个家伙还会乖乖喊他学长呢。做事情之前也还知道老老实实问一句好不好,哪像后来……

现在回想起来,大致就是以正式交往为开端,结婚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床上床下各种乱七八糟的称呼简直不堪入耳,平日里管得也是越来越宽,张口闭口总是“不准”这样、“不准”那样……

于是,眼下看着这名尚且堪称根正苗红的青葱少年,颜青山心里不由有些感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刀刀见骨。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韩宁凑近过来一些:“学长?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颜青山注视着他的目光颇有些复杂,但终归还是摇了摇头。

对方闻言放心了点,于是试探着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那我刚才说的……到了那边的旅馆,我能跟你组一间房吗?”

颜青山一本正经地严肃着表情,沉默了半晌——眼前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然后他微微点了下头,轻声应道:“好啊。”

有那么几秒钟,身旁彻底安静下去,似乎连呼吸都被屏住。

仿佛被这种反应逗到,颜青山唇角无声勾起,轻轻笑了下。

那副向来冷澈得近乎显得有些傲慢的眉眼中,忽而浸入一丝温和轻柔的笑意,一时间仿若冰消雪融、风拂樱落,清澈明净的赏心悦目,直让看的人一颗心也随之一起软化个彻底。

在各大辩论赛上都能口若悬河堵得对手难以招架的法律系高材生,这会儿整个人磕磕巴巴:“……什、什么?”

“我说好,我答应。”颜青山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缓,耐心给他重复了一遍。

韩宁就这么目光发直地愣在了那儿,神情中几乎透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梦幻般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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