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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莉迪亚生活实录之后流星传奇(181)

作者: 孟舒 阅读记录

玛奇“扑哧”偷笑了一声。

“我们走吧。”库洛洛瓮声道,手插着兜当先转身,继续往大路走。我看他上下眼皮还在打架,担心又好笑地跟了上去。

走到垃圾山谷的出口,就是寨子的大门,只用三根粗细不一的木棍简单架起。到了这里,人逐渐多起来。

当初我们刚到寨子的第一天,才跟着大摇大摆、提着大包小包(路上抢的)的窝金信长走进大门,就立刻受到蹲在这里的寨民的热烈欢迎——

简直难以想象,在也许是世界上最贫瘠残酷的流星街中,最贫瘠残酷的二区里,最贫瘠残酷的边缘地带,住在这里的人居然还保有着最淳朴敦厚的乐观与热情!

像每一个乡风醇厚的闭塞山村一样,乡亲们的奔走相告——

“村长!窝金信长回来了!”

“臭小子你们还真活着啊?”

“哇哦哇哦!妈妈快出来!又可以分东西了!”

“嘿嘿,你们快来看,窝金这小怪兽又长高啦!”

……

窝金信长就嘿嘿笑着,熟稔地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一路打着招呼往他们当年居住的木楼走:

“村长我们回来啦!想不想我们?”

“滚滚滚!谁稀罕?东西留下!”

“嘿,老一!你们家大二呢?”

“两年前就死啦。”

“哦那我刚走没多久啊。小三呢?”

“小三还在床上躺着,够你见上最后一面!”

……

“别闲聊了窝金,快走啦!村长,我师父呢?”

“信长你师父,半年前就死了。死前说,木楼留给你,还有一把刀,也留给你。”

“哦。死老头子真的死了啊。”

“他让我们把尸体火化……看在木楼里那么多粮食的份上,骨灰我给你放在门槛里头了。”

信长师父留给他的是寨子里绝无仅有高配的二层木楼,我们跟着他,在门槛内侧发现装有师父骨灰的土色瓦罐,并在一进门正对的墙上看到那把和信长惯用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白鞘狭长武|士|刀。

信长把刀从墙上取下,缓慢拉开,一寸寸出鞘的刀刃反射出极为寒亮的雪光,显然被保养得极好的锋利。

我们来者是客,不像窝金兴奋又怀念地在木楼里东瞧西看,站在进门处看着信长对刀沉默半晌,气氛一时极为安静。

在来的路上,我们已经听窝金信长讲过他们的身世。

窝金是土生土长的寨子里人,因为出生时的块头就比一般婴儿大得多,他妈妈勉强把孩子生下就去世了。窝金一出生就赤条条无依无靠,按理说根本活不下去。不过当时的村长一眼看中这婴儿四肢健全、灵活有力,而且比别的婴儿都壮实不止一点半点儿,认定他天赋必佳奇货可居,将婴儿窝金捡了回去。

窝金就这么吃百家饭长到了三岁。寨子里大家都穷,从来没有吃饱饭的概念,能给小窝金的也就是一星半点勉强维生的雨水剩饭。即使这样,到窝金三岁的时候,个头就已经比别的五岁孩子还大了,而且能跑能颠、力大无穷。从会说话会跑开始,窝金就帮寨子里的人干活,一开始只是打个杂跑个腿儿,后来就开始和成人一样到外面的垃圾山里拾荒——到窝金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是寨子里最能干的拾荒人,每天的收货抵得上其他人加起来的总和!

养大窝金成了那任老村长最得意的功劳。窝金一直在寨子里拾荒到十三岁,之后就和小伙伴信长一起去中心区闯荡,初出茅庐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挑衅大姊,被大姊一眼看中,加入南分会。

和窝金不同,信长是被他师父从寨子外面带来的,刚来的时候也只是个才吃奶的婴儿。信长的师父没说起过过去的事,信长自己觉得,他师父、包括他,应该是从流星街外面来的。

——所以信长和我们这些流星街土著不一样,他有个姓氏,全名是信长·哈察马。

据信长说,他师父是个只会喝酒、成天醉醺醺、一身落魄的邋遢老头;据寨子里的人说,信长的师父是个隐居在此很厉害的武士高人,腰挎两把锋利的长刀,轻易不肯出手、一出手就厉害无敌。

总而言之,哪怕信长嘴上对他师父百般嫌弃,他还是被那个“死老头子”一口酒一口饭地养大了,还学得一身本事。因为名师高徒,等信长七八岁有所小成的时候,寨子里能跟他玩到一起而不落下风的,就只有比他小一岁的窝金了。打那以后,窝金常常厚着脸皮(他自己说)在信长师父指导信长练功的时候蹭听,武技由此入门;信长一练完功课就一溜烟儿地跟着窝金冲去外面拾荒玩耍,积累实战经验。两人成天形影不离,结下深厚情谊。

三年前信长出师,他和窝金结伴去了中心区闯荡,他的师父独自留在寨子里,守着小木楼每天喝点小酒儿,日子不知道过得多清闲(信长语)……无论如何,那时候,师父还活着。

突然,信长大笑一声。

“唰”地将刀入鞘,毫不客气地挎在腰侧,他抬头猖狂大笑道:“臭老头子以前还小气的不肯把刀给我,现在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了?哇哈哈哈哈!”

无论这三年在外经历了几多风雨,如今总算是衣锦还乡。

回到寨子里的窝金信长,带着点儿重温旧梦的怀念,重新加入到拾荒大军的队列。一同加入的还有我们。

说到拾荒,就不得不讲讲流星街的历史。

寨子所处的位置在在流星街一区二区交界、偏二区的位置。之所以说这里最贫瘠荒芜,是因为毗邻一区。

一区最早其实不叫一区,它就叫流星街。

那里是最初的垃圾投放点。

流星街一面临海,三面被沙漠环绕,最早是一片无人荒漠。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谁开始(注:大约一千五百年前),这里成了周围国家的垃圾投放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居住。

后来,某一任独|裁|者将这里作为种族隔离的流放地。那批最初被视为垃圾一般不配生活在其他大陆的放逐者在绵延无尽的垃圾堆里徒手求生,逐渐建立起今天流星街的雏形。

经过最初几十年的艰难挣扎,流星街最初的政权组织建立,人们开始有计划地走出垃圾堆、向旁边的荒地迁徙,建立更适宜生活的城镇。那是今天十三区和议会的雏形。

这时候,垃圾仍然源源不断地投放到最初的位置,也就是一区。那里的垃圾仍然是流星街幸存者赖以为生的唯一途径。翻找、争抢、合作、背叛……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就可以引爆战争。那是流星街人最初的烙印,至今流淌在血脉中的贫瘠与残忍。

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的人们繁衍生息,仅仅依靠外界丢弃的垃圾已不足以维持几十万人的生存。于是野蛮又坚韧的流星街人开始寻求自己的出路——他们最终找到的办法是,建立属于自己的垃圾处理工业。

那时的流星街已经是全世界垃圾的最终归宿,仅仅从中翻找出可以直接利用的那部分,无异于入宝山空手回。必须将垃圾分类,将各种基础的元素回收拆解,再组合成我们需要的物资——崭新的、属于流星街人自己的产品!

秉持着这种信念,又是一代又一代流星街人的艰苦摸索、挣扎与奋斗。一座座垃圾回收处理的工厂拔地而起,从最初的简易作坊,到有一定占地面积和技术含量的加工厂,再到今天流水线式的成熟工业群,那是一段凝聚着无数血与汗、无数镇压、反抗与妥协的历史,是流星街痛苦而华丽的蜕变。

九区、十区、十一区、十二区的雏形。

这时候,因为有了统一的政权、百万级的人口、自己的工业,流星街终于可以在世界上发出自己的声音——我们不是躲藏在垃圾堆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哪怕无法得到政治上的承认,甚至流星街的位置至今在地图上仍然标注是一片不毛之地,但经济的往来和暗地里的协议开始达成,那仍是流星街划时代的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