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人人都爱马文才(96)

“我也不认同伏安的行为,我也害怕有一天他会伤害我,可在他毕竟曾把我当成自己的兄弟,我们也曾有过一起憧憬能入官府为吏,继续为同僚的日子。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坏人,可我不怪他,因为他太害怕了。”

“害怕到不能看清……”

刘有助摸着自己的伤口,心有余悸。

“五馆并不是乐土,外面也不是地狱。”

***

“刘有助是个大智若愚的人。”

祝英台望着缓缓飘过的白云,感觉心里堵得难受。

“我很难过,马文才。”

刘有助的身体极为虚弱,说了那么多话后便很是疲惫。

恰巧马文才请来的医者要给他换药,两人趁着这个功夫便离开了屋子里,平复下有些压抑的心情。

“他还不知道自己可能会因风症而死,我们都装成这种他一定没事的样子来哄他,真的好吗?”

祝英台毕竟是个心软的人,做不到马文才的若无其事。

“他早上还在和我庆幸,说幸亏伤的是他,而且他活了下来,伏安只用刺配三千里,不必因伤害士人而受腰斩的极刑,我那时差点没忍住奔出屋去。”

“我何尝不是因为无法承认他是个即将要死的人,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为他谋取前程?”

马文才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软弱。“他毕竟是为我而伤,我心里的难过,不比你好到哪里。若他真死了,我会善待他的家人,除此之外,我也无能为力。”

两人一时又是无话。

良久之后,祝英台捏着拳头,狠狠地说:“刘有助说天子设立五馆,其实是一种残忍,我不认同。只有见过希望在哪儿的人,才知道往哪里走。哪里有那么多伏安想象的康庄大道?人走着走着,总有绝路,有死胡同,有拐弯,有岔道,在这时候总要有点什么指路吧?学馆不就是给所有人指路的地方么?”

“你啊……”马文才无奈地笑笑,“你总是有各种理由。”

“伏安是胆小鬼,不愿用自己能力来获得‘天子门生’资格的徐之敬也是胆小鬼,所以马文才,你一定才是能走到最后的人。”

祝英台在马文才惊讶的表情中,认真地点头。

“肯定还有别的路走的。”

她的心里已经渐渐有了决定。

徐之敬只说要一个天子门生的名额,没说要谁的,从今往后,她将好好读书,努力上进,哪怕再不喜欢,也要在会稽学馆里出类拔萃,做到和马文才、梁山伯能够并肩的地步。

她已经求了贺馆主给她重新安排场入科试,她看过马文才的题卷,甲科的入科试,对她来说不难。

天子门生的名额,她也会去争取,等真到了马文才要履行誓言的那一天,她就把自己的资格给徐之敬。

反正她也不能出仕,什么“天子门生”,对她而言就是个笑话。

“你想去争那个资格?是准备把他给我,还是准备把给徐之敬?”

然而只是,马文才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毕竟对于祝英台这种太过单纯的人来说,那满脸的“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梦想”,几乎就像是直接告诉马文才她想做些什么。

在祝英台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中,马文才傲然地一笑。

“祝英台,你以为我是谁?我怎会接受别人的施舍?”

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的施舍。

祝英台没想到马文才居然能猜到她想什么,又是惊讶,又是羞愧。

她就是担心马文才不会答应,所以才准备偷偷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

“我既答应了徐之敬会把那资格给他,就绝不会反悔。”

马文才眼神闪烁着,笑容高深莫测。

敢算计他的人,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算计别人的脑子。

他东海徐之敬算什么东西,也敢用人命讹诈他?

天子门生的资格,他自是会拱手相让……

——就看他敢不敢拿!

第55章 势在必得

马文才和祝英台在门口闲谈间,马文才特意请来的医者已经为刘有助换好了伤药。

他的伤口不大,但是伤口很深,加上后背又有伤,每次换药都是一种折磨,就连马文才都不愿意在屋里看他换药,怕他为了面子而苦撑。

这一次换药的速度比昨日要慢一点,两人起先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医者脸色沉重的出来,两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破伤风发作了?”

祝英台心中暗想。

“破伤风会发作的这么快吗?”

“两位,借一步说话。”

那医者对两人拱了拱手,示意他们过来。

“可是有什么不对?”

马文才心中想的和祝英台差不多。

“他的伤口恶化了。”

医者对这种伤也很是棘手:“他的伤口太深,如果只是伤口大的话,还能把上面开始腐坏的部分剜去,或是用火炙烤创面让恶化的地方焦灼,再以药敷之,等它慢慢长好。可他的伤口是直着进入身体里的,恶化的地方从里到外,我又不能为他开膛破腹施以刀针,这肉一开始烂了,病情就危险了。”

听到医者说的这般凶险,马文才和祝英台俱是一惊。

“不是风症吗?”祝英台没想到是伤口感染,“可有什么药物能治疗感染?”

“他背后原本就有伤,身体虚弱,又遭秽物侵蚀,虽然伤口处理的及时,可他毕竟不是身子强健的人,无法抵御邪秽入体。”那医者想了想,“我看病人那伤药的方子很是精妙,应当是医术高明之人,也许他有法子。”

徐之敬能出手救刘有助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如今叫他来看一看伤口,恐怕又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的白眼。

祝英台不由自主地向着马文才看去。

“我知道了,惊雷,送方医士回去。”

马文才点头表示知道了,面色如常地送客。

“要不,我去吧?”

祝英台目送着医生离开,叹了口气说道:“这种求人的事情,我倒是拉的下面子。”

“你去他不会理你的,更何况刘有助一直以为自己的病会好,徐之敬若开口冷嘲热讽,刘有助就知道了自己必死无疑。”

马文才拍了拍祝英台的肩膀。

“他本来就身子不好,如今更需要求生的勇气。”

“那怎么办?看着他伤口恶化?”

这时候又没有抗生素,伤口一旦感染,只能靠人自己扛过去。

可那医生说的没错,如果是身体健康的人还好,刘有助原本就中了十脊杖身体虚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怎么抗得过伤口感染?

“我先去问问徐之敬,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马文才叹气。

“只能这样了。”

祝英台心里很难受,可她也知道马文才说的没错,目前也没什么好法子能选,何况会稽县的名医明天就能到了,说不得不比徐之敬差,徐之敬毕竟年纪尚轻,也许经验没有这些名医丰富。

马文才去找徐之敬了,祝英台心里装着事,在和刘有助聊天时不免有些走神,她担心自己的异状被刘有助发现,只能匆匆离开。

等她回到小院,发现不但傅歧不在,梁山伯也不在,马文才大概是去找徐之敬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有那只叫大黑的狗被拴在傅歧的院子里,一看到它就“虎视眈眈”想扑上来的样子,吓得她只能抱头鼠窜又回到院中。

生平第一次,她开始恨自己只是个化学生,学的不是医术。

***

“知止精舍”是会稽学馆中处理馆务的地方,是一座建在竹林中的精舍,这里环境幽静,最适合谈玄,有时候馆中有什么事情无法决断,助教和馆主们就会齐聚精舍,讨论出结果后再公布出去。

虽说馆中如今出了大事,先是有人投蛇,后又发现有盗窃之事,但既然真凶已经被抓住,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官府的职责,他们只是学馆,不是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