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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862)

在杀了萧宝夤、拿下长安后,雍州上下全部换了旗帜。

这一次,城头上不再飘着梁、或是魏的大旗,而是黑底白字的一方“马”字大旗。

自此之后,“马阀”正式登临舞台,宣告成为争夺天下的一方势力。

***

另一边,马文才和陈庆之长驱直入,一路势如破竹,不过三天的时间,便攻克了晋阳城的防线。

此时白袍军的名望已经是如雷贯耳,正如马文才所说那般,并州可用的兵马已经全部被尔朱荣带着南下,太原郡空虚的可怕,镇守晋阳的尔朱天光之前便已经受到了柔然军北归的战报,原以为尔朱荣最多不过班师回朝,谁能预想到应当镇守中郎城的白袍军出现在了晋阳城外?

再加上马文才派人四处散步尔朱荣、元天穆和他麾下大将都已经战败、被擒往洛阳的消息,晋阳城中尔朱荣并他麾下将领的亲属家眷纷纷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家中顶门立柱的人物已经做了刀下亡魂。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压力下,马文才又命人向晋阳城中射书,宣称只要交出城中的少帝元子攸、并且开城投降,就对他们既往不咎,甚至可以护送他们去洛阳面见亲人、戴罪立功。

晋阳城里不仅仅有尔朱荣的人马,也有羌、氐、高车、鲜卑、山胡等族的部落主和将领,而如慕容、贺拔这样的大族也居住在此处,此次都有家中子弟随同尔朱荣一起出战。

白袍军能攻打晋阳,说明尔朱荣已经大败,他麾下的将领也都或被降或被俘,这些人都是这些家族的宝贵财富,怎么可能轻易舍弃?

所以无论尔朱天光如何向力挽狂澜、劝说他们这只是梁人狡诈的诡计,也没有顶住晋阳城中人心浮动。

最后,慕容氏留守晋阳的族长慕容绍宗率领旧部杀了尔朱天光,抓住了元子攸、开城门出城投降。

并州晋阳一失,周边冀州、幽州诸郡、府纷纷望风而降,生怕白袍军继续北上一路攻城略地,屠戮百姓。

好在马文才和陈庆之本意就不是为了夺城,得了元子攸后,便遵照约定,领着晋阳各家派出的代表,率领大军回返洛阳。

元子攸原本只是长乐王,从小便遵照鲜卑旧制作了元诩的伴读,性格刚烈而有节义,为了替元诩报仇才为尔朱荣所用夺了洛阳,谁料尔朱荣打着他的旗号发动了河阴之变,使他成了引狼入室的宗室罪人,自是对整个尔朱家族都恨之入骨。

只可惜他性格虽刚烈,实力却不如人,不得不沦为尔朱荣的傀儡,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一会儿挟持至洛阳,一会儿挟持至晋阳,连舍身守城保家卫国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

听闻已经得了洛阳的“魏主”派了白袍军来接他回去,他还以为是同为宗室的元冠受,不但一点都不害怕会被忌惮,反倒拍手称快,对他的人马大败、生擒尔朱荣十分高兴,丝毫没有眷念帝位之意。

陈庆之见元子攸并无野心、也没有多深的城府,只是一个性格倔强的年轻人,也松了口气。

他是武将,却不是出色的政治家,要真遇见一个誓死也不愿禅让的主儿,他也不愿用什么卑鄙的手法折辱一个曾为一国之君的人。

后来的事情倒挺顺利,元子攸和白袍军做了交易,以拓跋一族列祖列宗的英灵起誓,只要他到了洛阳,亲眼看到尔朱荣被族诛,便会给他们写一封禅让文书,将帝位禅让给洛阳之主。

他们征战在外,消息不够灵通,但陈庆之却十分相信以萧综的手段和能力,现在应当领着齐军擒获尔朱荣一党、拿下洛阳了。

尔朱荣当年杀戮太过,又多次骚扰洛阳百姓、搜刮财物,几乎洛阳上下无论是高门大族还是平民百姓,人人都和他有仇,只要等他们压着尔朱荣的家人入了洛阳,当众将尔朱荣一族斩首示众,自然能安抚魏国枉死之人的家眷,替天行道。

占据大义和人情,萧综的继位就会更加顺利。

所以他们一拿下晋阳,几乎没有耽搁,立刻押解晋阳罪臣往洛阳回返,一路还提前送信前往洛阳,让他们派人来接应。

可惜信还没有进入洛阳,倒先传来了一个噩耗。

“你说什么?”

得到消息的陈庆之目眦尽裂、浑身颤抖。

那来禀报消息的使者也被陈庆之难得的失态吓得瑟缩了下,才又结结巴巴地又说了一遍。

“齐,齐国那个‘太子’,领兵途径嵩山脚下,遭遇了山洪……”

“三,三万人马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第519章 扭转局势

信使说不清为什么“齐国太子”会跑到嵩山脚下去,陈庆之听到这个战报后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

好在晋阳城已经被拿下,否则就以陈庆之这个状态,别说战场上攻城略地了,一根流矢就能让他送了命。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人几乎是拼了命的往洛阳赶,陈庆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二皇子出事了,洛阳有没有事?他们还有没有回头路?”

白袍军在外征战,其实犹如浮萍,毫无根基。

就算他陈庆之再厉害,能一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白袍军有个致命的缺点——兵力不足。

他打下来的地盘,如果没有兵来守,不过就是座空城,今天能归梁,明天就能归魏,后天还能归齐。

这也是为什么陈庆之会支持萧综的最大原因。

因为他比谁都深深的清楚,梁帝老了,即使他有这样的大捷,若没有特别的原因,他和梁国都已经没有了北伐的决心与魄力,他最后获得的胜利都要拱手让人,所有的荣誉和功绩都是过往云烟,稍瞬即逝而已。

正因为太相信萧综,太倚仗萧综处理“拿下洛阳”后的一切,这最关键的一环猛然断裂时,陈庆之差点崩溃了。

没有洛阳,元冠受死了,白袍军得不到补给,也没有了地盘。

魏国各方势力失去尔朱荣这个虎视眈眈的仇敌、又没有了齐军这样的掣肘,他的白袍军就是魏国现在最大的外来势力,很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

他思来想去,若是洛阳失了,他除了率领白袍军灰溜溜的回梁国领受惩罚,没有第二条路走。

不,他不能让白袍军回梁国。

陛下死了儿子,白袍军在外得了再大的功勋也是枉然,一回国就会失去所有……

“佛念,幸亏你回来了。”

在赶回洛阳的路上,陈庆之终于难掩疲惫地承认,“要是我在外征战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必然不能如你一般冷静地继续指挥大局。说实话,现在的我,慌乱到六神无主,根本做不好一军主帅。”

“事已至此,先生是该多想想何去何从了。”

马文才也不谦虚,事实上,陈庆之最近的失魂落魄几乎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要不是他能镇得住,白袍军上下也要军心动荡。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二皇子已失,归梁比留在魏国更危险啊。”

陈庆之何尝不知道马文才说的话是对的,但他和年轻的马文才不同,他已经四十岁了,拥有这个年纪的人才有的固执。

在这个年纪,价值观和世界观已经成型,忠君爱国的印记刻印了一辈子,成为他人的附属物就是他的价值,猛然让他以自己为中心,不亚于亲手摧毁自己的世界。

但马文才说的对,即使不为他自己想,也得考虑和自己一路浴血奋战的白袍军的归路……

他们就这么一路心神不属的回了洛阳,白袍军本就是骑兵习惯了赶路,晋阳那些各家族的“代表”也多是职业军人还好,苦的是被带回洛阳赎人的尔朱荣家眷,可惜也没人同情他们,很多干脆就是绑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回来的。

齐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在他们过了黄河后也不是秘密,尔朱荣在黄河岸边击溃元冠受的魏**队的消息也传了过来,陈庆之许诺的“尔朱荣一党被擒”顿时飘忽起来,开始有人怀疑他们是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