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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848)

况且他以前为他卜过卦,乃是一飞冲天的卦象,内心里其实也不愿与之为敌,听萧综说他已经投效了自己这边、又开了潼关,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计划里最大的变数就是潼关,原本陈庆之是想借着魏主对他的信任拿下潼关,但马文才横插一手夺了潼关,这么一来,无论是去收服萧宝夤的人马还是后续齐军东入洛阳,潼关都成了最关键之处。

要马文才不肯开关,再好的计划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陈庆之再厉害又不能让白袍军飞过去攻入潼关。

现在防守潼关的是马文才,白袍军也不会愿意自己人打自己人。

其实白袍军的军心也不如刚刚北上那时了。

知道长安已经换了新主,打着“萧”的旗号向东进军时,陈庆之便知道萧综开始收网了,所以即使收到尔朱荣在偷偷渡河的消息,他也装作不知,反而约束阵中白袍军,不准他们沿河追击。

这明显是放纵敌人的行为,自然会让人生出不少疑惑。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下的命令十分反常,先是护送了北海王为帝也不准备回京,后来又受了魏国的官职、为洛阳阻挡尔朱荣的大军,更是在中郎城硬耗尔朱荣的兵马,这一系列动作下来,白袍军私下已经有了不安的情绪。

甚至隐隐有流言说陈庆之投靠了魏人,不愿回国,要为魏国打仗了。

陈庆之的白袍军中有一部分是徐州的降兵,这些人对于留在魏国没什么太大抵触,但更多的却是在梁国挑选的精兵,家眷都在南边,军心难免有些动荡。

之前白袍军倒是也有过这样的疑惑,无论是攻睢阳还是攻荥阳时,他的计策都会让人有怀疑之时。

但是那时候有马文才安抚军心,甚至为白袍军准备退路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他在前方冲锋陷阵,马文才在后方安稳如山,从没出过岔子。

现在军心动荡,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和白袍军“等大局已定他们就懂了”,不能再细说分明。

陈庆之心里也有隐隐的不安,觉得这样“粉饰太平”有些太过逃避。

在担忧之中,他为白袍军占卜过一卦,得到的卦象是“死里逃生”。

想到马文才这时归顺了萧综,陈庆之觉得这“死象逢生”应该是马文才归顺后带来的结果,既然白袍军无事,他们就算有危险也是转危为安,于是心中大定,就等着马文才和萧综的人马进入关内的时刻到来。

接到尔朱荣大军全部南渡的消息后,陈庆之第一时间率领白袍军奇袭了尔朱荣留在黄河北岸的大营,将尔朱荣残存的人马全部消灭,又将尔朱荣因为渡河留在北岸的所有马匹全部收入白袍军帐下。

现在每个白袍军都能一人三马,还都是北魏的精壮战马,莫说在梁国,就是放眼天下,也是最精锐的骑兵了。

彻底打破了尔朱荣回撤的可能,陈庆之便下令带着战马全速救援南岸,白袍军走到一半便遇到了从南岸大营逃向中郎城的溃兵,收拢残兵花费了一点时间,好在马够多,并不耽误速度。

这时候,马文才已经让褚向带人先走一步,自己去迎接陈庆之了。

马文才是白袍军的参军,是和陈庆之一手创立起白袍军的人物,在白袍军中的地位和声望可想而知。

之前不知为何两位主将有了矛盾,军中就已经有了不少流言。

有说马将军想回国陈将军不肯的,有说陈将军投效了其他人但马将军不愿意所以撕破脸的。

他们出兵在外,不知道将来何去何从,全凭听从将令,犹如漂泊的浮萍,现在两位主将还不能齐心了,总会忐忑不安。

这一不安起来,就分外怀念起从梁国出兵、上下一心攻城略地的日子。

现在看到马文才带人来迎接白袍军,虽说碍于陈庆之的面子不能欢声鼓舞,但喜笑颜开是肯定的,甚至还有人老远地就向马文才行礼了。

陈庆之看着马文才来迎接他,心里也是高兴,搀扶起拜见的马文才面上只有高兴,连连说着“好”。

“听说你又能支持我们了,我心里十分高兴。”

他看待马文才的表情就像是自家不听话的叛逆小子“浪子回头”了一般,“回来就好,我们继续好好为‘大梁’效力。”

旁人听着他的话,以为这“大梁”是南边的梁国,却不知两人都心照不宣,知道这“梁”指的是“北梁”而不是“南梁”。

两人一个是萧综承诺的“梁王”,一个是萧综承诺的“梁国公”,自然没有什么隔阂,陈庆之看了眼马文才身后,也是一愣。

“怎么这么少人?你的黑山军呢?”

“黑山军毕竟都是魏人,我怕攻打洛阳会乱了军心,把他们留在潼关了。”

马文才面不改色,“长安毕竟是长安的大本营,不容有失。殿下领着所有人马前往洛阳,一旦潼关有失则长安不保,我让黑山军镇守潼关,至少进退不失。”

陈庆之以为是萧综提防黑山军趁虚而入,毕竟黑山军不是梁**队,又听令于马文才,以马文才的性子,既然效忠了萧综就不会让他提防,会自请留下人马也是正常。

所以他心中唏嘘了片刻,拍了拍马文才的肩膀。

“你也不容易,辛苦了。”

“为国分忧而已。”

马文才出乎意料的话少。

“殿下呢?”

陈庆之压低了声音问马文才,“已经去洛阳了?”

马文才点了点头,“在南岸大营遇见了尔朱荣的军队,殿下领着齐军去追赶尔朱荣了,都是些败兵,还没有马,全军覆没只是时间的事。洛阳现在无人把守,尔朱荣又和洛阳军民有不共戴天之仇,等殿下提着尔朱荣的人头去了洛阳,洛阳自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他说话没有避讳身后的白袍军,所以一干白袍军们听得云里雾里,一下子是“殿下”,一下子是“洛阳”的,摸不着头脑。

唯有那些刚刚从尔朱荣屠刀下活下来逃亡白袍军的士卒,听到了尔朱荣的人头不保,顿时欢喜不已的有之,放声大哭,为自己兄弟同袍被害大声叫好的也有之。

“那事不宜迟,我们也赶紧去洛阳吧。”

陈庆之听闻洛阳唾手可得,立刻也心动起来。

“不急,殿下留我在此,是为了让我传达军令。”

马文才面容一肃,朗声道:“殿下有令,命白袍军全军北上,拿下并州,夺取晋阳。”

“这是何故?”

陈庆之听得有点发蒙。

“好生生地为什么要北上?”

“洛阳已经必然能得手,而尔朱荣的旧部并未全部瓦解。现在晋阳还未接到尔朱荣已死的消息,定然防卫空虚,我等一路北上、攻城略地,断了尔朱荣残部北上的可能,也能夺回还在晋阳的魏帝元子攸。”

马文才回答的倒是认真,“殿下毕竟不是魏人,元冠受现在肯定死了,要想名正言顺的坐稳洛阳,还得元子攸禅让了帝位,才能免了不少麻烦。”

马文才和萧综考虑的是政治层面,陈庆之听完顿时懂了。

元冠受带走了洛阳的王公贵族,现在肯定遇难了。这尔朱荣跟割韭菜似的,把魏国的宗室贵族收了一拨又一拨,可谓与魏国所有高门贵族都有灭门之仇,萧综将尔朱荣的家眷旧部斩草除根草,就算是给这些倒霉蛋的余脉报了仇。

如果再有元子攸的“禅让”文书,就算有个别宗室有“护主”的心思,也没有造反的名头。

现在魏国上下遭此大劫,汉化后的门阀几乎死的干干净净,以门第论出身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要争夺的就是民心和人情了。

陈庆之想明白了以后也不拖拉,立刻下令大军调头向北,往并州出发。

他在中郎城借守城索要了许多粮草物资,萧综之前也在陈庆之这里囤积了不少粮草和医药,就算没有洛阳方面的支持,也足够白袍军再打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