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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654)

萧衍自然知道元法僧在五天前登基了,只是这消息也是清晨才传到建康,他也是知道这个消息,才认为时机已到,开启了朝议。

只不过他帝王心术,按下了这个消息,想要看看众人对时局的态度罢了。

马文才见皇帝没有猜疑之态,这才看了太子一眼,尽量保持客观态度地开口:

“如果元法僧还是魏将,我们接受了献书,在大义上确实站不住跟脚。可现在元法僧自立为帝,无论旁人认不认,在名分上,他地位与魏主相等,我们接受的是一国之主的献书,不是魏将的。”

“况且,正如诸位臣公所言,这元法僧不是个有才干的人,如果我国拒绝了他的献书,哪怕徐州城高兵强,怕是他撑不到几天,就直接投降了。可要是元法僧拒不投降,徐州身处要冲,两虎相斗,必可大大削弱魏国的国力。”

马文才又不似太子和皇子们那般有那么多的幕僚和属官,凡事已经习惯了自己思考,此时应对起来,毫无犹豫之态。

“唯有接受了元法僧的献书,让他得知我国会驰援,才会放下顾虑死守徐州。到时候派出一位使者先安抚徐州、告知我国必保徐州和元法僧一家富贵的决意,再派出一路大军援应……”

“则徐州可得。”

第385章 慈不掌兵

对于很多大臣来说, 这马文才不过是皇帝新信任的一个宠臣, 说是“天子门生”,其实不过是一次等士族, 只不过因为一些不能言说的原因, 侥幸得了天子的看重而已。

不过在同龄人之中,马文才确实有着士人少见的才干和庶人没有的眼界,加上他能敛财、会骑射, 朝中许多大臣都听闻过他的名声, 又知道他深受皇帝信任,对他还算尊重。

然而在此之前,马文才一直都是内臣, 才能并不外显, 即便他能协助陈庆之管理好白袍军,也入不得这些心高气傲的重臣之眼。

这是马文才第一次正式参与御前朝议,也是首次展露出自己在军事上的才能, 有理有据、心思缜密,可谓是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

当下便有许多老臣用“后生可畏”的眼神看向马文才, 就连一直不便出声争取的萧综都诧异地打量了他好几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替自己说话。

明明祝英台是太子的人,怎么看, 他和太子也要比自己亲近。更别说这几年他都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

若说情谊, 也只有在斋室里一起制服他长姐那点交情。

太子一脉的官员也恼怒不已, 看向马文才的眼神有些难看。

“怎么会!”

左仆射徐勉也是如此, 面对马文才强硬道:“魏国的军队又不是吃素的,难道眼睁睁看着徐州被元法僧交给我们不成?”

听到徐勉说出这话的时候,谢举便暗自叹息了一声,知道马文才此番要因为舌战群臣而扬名了。

徐勉是太子最信任的先生,也是东宫话语权最重的权臣,仆射已经等同于副相了,却看不出皇帝心中的心思,只能说徐勉对东宫那位的重视,已经超过了皇帝,甚至不愿再废心思猜度皇帝的所思所想。

正如谢举所料,马文才心里根本看不起这个看不清形势的仆射大人,冷淡地解释着:

“魏国这么快就举兵进攻徐州,准备必不充分,粮草辎重也不会充裕。徐州城坚墙高,几座主城城中的粮食足够吃几年,魏国想要打下徐州,若不付出惨重的代价和漫长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魏国这么快时间便举兵前来本来就是虚张声势,想要元法僧见大军而投降,一旦元法僧不投降反而据守城市,魏军便没有了任何优势。”

马文才上辈子是没领过兵,但这辈子既然想要有一番作为,当然不可能不学习军事。

裴家本就多出将领,傅歧祖上也多有善战的将军,陈庆之虽然不通骑射可确实是位天才,对兵法和战略有超人的天赋,马文才有心向学,这几年来跟着陈庆之一起,学了不少东西。

更别说自从他和花夭、杨白华交好之后,也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不少魏国的局势,甚至更因为想要打通走私的通路而一直关注着魏国的情报。

“所以,我们派去彭城安抚元法僧的使者速度一定要快,但我们援应徐州的大军则务必要慢。”

他对元法僧本人的道德问题没有任何意见,反正徐州一取,元法僧肯定是要来建康被养着的,不能再在徐州呆了。

“魏军进攻徐州的越急切、越猛烈,元法僧对我国的投效之心就越急切。我们在徐州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便犹如雪中送炭,如此一来,徐州之危一解,百姓必定感激,不会再起叛逆之心。”

朝议中的众臣虽然有不少是清要官员,可武将也有不少,一听马文才的话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顿时觉得这马文才怎么看怎么顺眼。

人是蔫坏了点,可坏得好!

“至于左仆射担心之事……”

马文才顿了顿,叹道:“正因为魏国将领善战,一旦见到我军出现,必不会让自己的军队陷入内外夹击之危中,势必要退军、以免我国坐收渔人之利。”

到时候徐州已得,又有了梁国在物资和兵力上的支援,将城门一关,再守上几年都不成问题,可魏国现在自己还在内乱,宝贵的兵力肯定不会一直浪费在徐州这块地方的。

待魏国的内乱平定下来,能抽出手再战徐州,徐州早已经是梁国的囊中之物了,再想吐出去哪有那么容易。

“马文才,你这不过是纸上谈兵!”

王筠怒道:“你才多大年纪,就敢拿两国战事当儿戏般夸夸其谈!你这是拿出征将士的性命开玩笑!你……”

“王爱卿,朕掌兵时,和他一般年纪。”

萧衍的声音在大殿中乍然响起。

“况且……”

“慈、不、掌、兵。”

他看了眼神情有些恍惚的太子,一字一句地开口。

太子萧统从父皇开口后就觉得有些不妙,等到皇帝说出“慈不掌兵”时,脸色已经苍白起来。

他在文治上无人指摘,从小便引纳才学之士,这么多年来赈灾救济也从不落于人后,世人称他恭俭自居,仁柔爱人,他也一直朝成为“仁君”的方向而努力。

但他心里明白,想要继承父皇的江山,光有文治还不够,还须得有武功。

然而这么多年来,哪怕临川王萧宏那样的废物都能领扬州军事,其余宗室也多有武职在身,唯有他,从未领过任何军事,他的东宫之中也没有多少武将,即使有,也都是虚职。

哪怕是他的弟弟萧纲,在被封为晋安王的时也都督着雍州军事。

过去,他总觉得因为自己是太子,不便参与军事,为了不让父皇忌惮,他也对军事毫不关心,以至于萧正德那次夜攻台城时,他除了会调集人手护住自己几个弟弟以外,连应对都不得法,差点出了大祸。

可现在,他是真的悔了。

萧统看着站立在殿中,犹如浑身都在发着光一般的马文才,再看看虽然不发一言,却明显胸有成竹的弟弟萧综,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们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然而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

看到马文才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样子,萧统心烦意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会结交才学之士,这么多年来却没有招揽过马文才。

他虽没有武功,但是这种这种成长起来之后“出能为将、入能治国”之人,一旦收归东宫,没有武功又算什么?

是了,他也曾想过招揽马文才的,可那颗痣太碍眼了,总提醒着自己其实并不是嫡长子,所以自己总是隐隐忽略掉他……

他也想招揽马文才,然而他出身不够高贵、文章不够华丽,和东宫诸学士格格不入,自己其实有些嫌弃他。

他打探过,这个马文才开酒楼、制白糖,私底下还做着许多买卖,后来更弄出什么**,如此追求阿堵之物,不是他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