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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朱慕现代】Never Grow Old(29)

作者: 阿御 阅读记录

慕少艾想了想,失笑道:“果然是小人。唉呀呀,别扭的朱姑娘想问什么就请直说,不必费力去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反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介意的。”

朱痕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你背上的那道刀伤,是谁做的?”

“这嘛……你分明能猜出来,何必一定要我说?”慕少艾玩味般的盯着地板上映出的黯淡月光,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谎话穿帮,卧底做不下去,流氓老大一气之下让人砍的咯。——而且是看着人砍的,亲眼看到我垂死挣扎,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他才放心的死了。只可惜就连这最后一次也还是骗了他。”

朱痕没有说话。他自己亲手摸到过那条疤,能想象它的致命程度。如果不是医治及时以及天生命大,面前这个笑嘻嘻的人恐怕早就轮回到畜牲道里准备好这一世作猫作狗了。忍心下这种狠手,还“知道活不久所以才放心的死了”,这么的咬牙切齿恨之入骨,那那张照片所透露的种种暧昧又是怎么回事?!本来就够云里雾里的东西,再这么又感性又理性的一分析简直没法儿看。实在懒得再等慕少艾慢腾腾的挤牙膏,他干脆开门见山的问道:“他爱你吗?”

之后是一段长长的沉默。慕少艾低着头,无意识的旋转着玻璃杯,厚厚的杯底在木头地板上发出迟钝的声响。他没有多余的表情,银色发丝之间露出向下垂着的睫毛,唇角是平缓的,侧脸的线条浸在月光中,温柔而黯然。

“我想是的。”

最后他仿佛很轻快的答道。

“……只不过,除了伤害,我找不到别的响应方式。”

他看到朱痕静静的将目光移过来,深黝的瞳孔清晰的反映出他故作淡然的样子。那一瞬间突然有些恍惚。这样平静中深藏着寂寥的目光,他见过吗?

很久以前,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南宫曾带他一起去过东京。

他带他去东京铁塔。心脏从宁静到失速的几秒钟之内,他已与他并肩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着交错纵横的马路变为棋盘上轻描淡写的一笔痕迹。就在他们面前,血一样的夕阳正拖着黯淡的尾巴,一寸一寸缓慢的吞食着这个城市的钢筋骨架。

南宫是从不将心情形诸于色的人。然而那一次,他放任自己的愉悦从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流溢出来,苍蓝色的瞳孔在夕阳中呈现出一种张扬的明亮。

喜欢这里吗?他偏过头问道。

他摇头。

老实说,我不喜欢太高的地方。很晕。他坦率的答道,然后回过身去背对着落地的玻璃壁。

哦?南宫微微有些感兴趣的看着他,唇角有玩味的弧度: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多少应该会想爬得越高越好的。

他笑笑,随意的说,哎呀呀……就算是像我这样的人,偶尔也可以得个恐高症。

说完,他正准备自己先离开,却见南宫向他伸出手来,唇边有罕见的柔和笑意。

“——那么,以后到了高的地方,你最好一直握住我的手。”

他怔了一秒钟,随即一笑,只把它当作个不怎么聪明的笑话,漫不经心的接在手里看看就把它扔到角落里,转眼间便遗忘得干干净净。他早已习惯了在所有场合忤逆他,一方面是他自己的骄傲气盛使然,另一方面则是成分非常纯粹的嫌恶。正是这种嫌恶促使他义无反顾的混进翳流,一路伴随着他度过人生中最漫长的三个月,直到一点一点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并最终令他能毫不犹豫的将这个曾经向他伸出手的男人送入地狱。而在杀了南宫之后,那种强烈的憎恶突然没有了指向。曾经长时间占据全部身心的东西在一瞬间之内消失无踪,一时简直学不会应该怎样变得开心一点。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指,心里是一种渺茫的乏力感,空洞而寂静。

下手的那一刻是他全部憎恨的终结,他知道南宫一定会死。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那一刻忽然想起了某些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事。他试图用更强烈的嫌恶去压制那些骤然袭来的恻隐,随即意识到对于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来说,这样做已经毫无意义。

南宫死了。曾有的憎恨被岁月磨砺得逐渐失去了棱角,而剩下的那些在同时蜕变成了一副枷锁,沉沉的铐住了他。那个人的血细致的渗透了他掌心里的每一条纹路,不论怎样努力的去清洗,依然能嗅到腐败冰冷的死亡气息。因此,尽管在后来的时光里他恢复得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但偶尔还是会因为那份挥之不去的不洁感,整个人陷入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之中。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有可能一切再来一次的话,我大概是不会再选择进翳流去了。与立场无关,我只是太憎恨自己手上充满血腥味的感觉。”

最后,慕少艾慢慢的说道。说了那么多以前的事,心情也连带的压抑起来。毕竟,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回想是一回事,形之于语言并讲述给另一个人听又是另一回事了。正准备拿起杯子来喝,朱痕却突然伸手过来,夺走了他的杯子,把剩着的一点酒全部倒进自己的杯子里,然后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径自走到厨房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又拿进来。

“你已经喝得够多了。”朱痕说着重新坐了下来,把水杯放在慕少艾的脚旁边,然后把药盒丢过去道:“自己数三粒吃掉。”

慕少艾留神观察了一下朱痕的脸色,然后乖乖的照办,把药吃了以后又把杯子规规矩矩的放回原处,清了清嗓子,然后重新偏过头注视着朱痕,有些尴尬的微笑道:“……朱姑娘别误会。我跟他——没什么的。”

朱痕根本不看他,语气更是轻松到可疑:“有什么也没关系。”话语内容与脸上的表情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慕少艾当然不会蠢到去相信这个“没关系”的含义就是字面上那么单纯,正在考虑怎么说自己的下一句台词,猛然感觉到身边的人伸过手臂,不由分说的环住了他的肩膀。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对上朱痕微沾酒意的黑色眸子,深邃而亮,浮着些薄润的戾气,眉尖紧紧的皱着。明明是这样的一张媳妇脸,说出的话却流氓到令人大跌眼镜——

“反正,从现在起,你已经不需要再想别的人。”

同理,依照长期共处于同一屋檐下的经验,慕少艾非常了解这个“不需要”的潜台词就是“不允许”。也许平时的朱痕属于性情古怪的食草类,比如某种牛,你随便打他一下踢他一脚逗他一逗,后果最严重也不过就是被他瞪一眼。然而在某些特定时刻,朱痕会毫不犹豫的扔掉身上披着的羊皮,变得危险且极端的不讲理。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微微一笑,原本想要表达讥讽的风凉话,说出口之后也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味道:“……呼呼,是说朱姑娘还真是自信满满啊……”

朱痕短短的嗤笑一声,把杯子里的酒喝完,随即泰然自若道:“多谢。全是拜你所赐。”

慕少艾笑了笑,沉默良久之后又抬起眼睛盯着朱痕,脸上是一种混合着郑重以及很刻意的轻松的表情,缓缓开口道,“那么,我杀过人,这也不要紧吗?”

“有什么要紧?”朱痕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道,“你杀的又不是我的亲朋好友。”

这句话说得的确够狠够绝而且还够理直气壮。慕少艾的唇角有些抽搐,看起来很像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扑上去痛揍朱痕一顿,或是为这种彻底扭曲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而伏地痛哭一场。正在纠结的时候,朱痕仿佛忍俊不住似的轻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道:“我的意思是,不管做什么,你总有你的理由,不是吗?”

慕少艾瞪着他,过了一会儿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重新微笑起来的时候,他有些无奈的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在这个人面前变得灰头土脸:“……朱姑娘你有时候真的让我觉得自己其实是个白痴加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