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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 男儿行·英雄何处(3)【第一部完结+番外】

作者: Kathyand 阅读记录

“广霆兄,你把柳云卿当什么人?如此为他奔走?”戚少商这次却没有再笑,只是鬼使神差地问了那么一句。

“好朋友啊,为兄弟两肋插刀!为他洗脱罪名是份内的事,不值一提。怎么了?”

“没,没什么……”对啊,只是,好朋友,好兄弟,曾经深深以为的……

“世叔……”戚少商刚走,追命又跳了进来,“扑咚”一声把自己扔进宽大的椅子里,“你不觉得你对少商太苛刻了吗?你对我,可不会那么高要求的。”

“因为他是可造之才!”诸葛神侯瞥了他一眼,懒懒地道。

“世叔!”追命委屈地喊了一声,见诸葛神侯没有安抚他的意思也就算了,反正他已经被打击惯了,很习惯了。“少商,是个好人……”

“何出此言?”诸葛神侯略一扬眉,问道。

“这也太简单了!少商是不希望石广霆步他后尘,一片赤诚待人,最后却……被人利用了这份侠骨真心。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

“嗯,还能胡诌几句,书没白念!”诸葛神侯对追命的看法不置可否,却笑着逗他。

“嘁……”追命骄傲地一甩头,长及小腿的乌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他笑眯眯地用手支着下巴,道,“话说回来,这个残局,世叔想出破局之法了吗?”

诸葛神侯听了这句,一张老脸竟也微微泛红,接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就、想、到、了?”

“世叔以为呢?”追命笑容灿烂,顺手拣起一粒白子落入局中,困龙之局已然破了。

诸葛小花低了头看了看已到官子阶段的棋局,忽然幽幽地道:“入神饶半仙,则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围棋九品已入坐照,却仍是脱不了那股阴寒之气,实非善事。”

“世叔?”追命楞楞地喊了一句。

“他好吗?还是老样子?”诸葛神侯却没有向追命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问道。

“每天看书习字,近些日子仿佛连武功也渐渐放下了呢……”追命皱着眉抱怨了一句,又回神,反问道,“世叔这么问是关心他,还是担心他?”

诸葛小花笑了笑,道:“你跟他相处的时间长了,也学会转弯抹角说话了吗?关心与担心,有什么区别?他若是就此沉寂,未免可惜,但若是潜龙勿用,也未尝不是好事。”

“不懂……”追命被诸葛神侯几句话说得一脸迷惑。

“平时多念点书,少喝点酒就好了!”诸葛神侯丢下这句,甩袖走开了。

第4章

“潜龙勿用,出自于周易第一卦乾卦的象辞。初九,潜龙勿用。”好心为追命授业解惑的,有着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容颜。然而,他们相似的地方,也只有这副近乎可以称之为绝色的容颜。

“我不要知道周公是怎么说的,我要知道世叔是什么意思!”

“潜龙勿用,何谓也?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世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也,潜龙也。”即便连声音,也是不同的。不同于追命的清脆,他的嗓音里总带着些许江南水乡的优柔缠绵,从容淡定。

“孔子?《论语》我没看几句,就丢给伙房福婶的儿子了。能不能说得简单点?”追命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毫不羞愧地提要求。

“勿用,是隐,隐是人生中很难的境界,隐于知时不可为而不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个人的意志与作为要做到不为世俗所移易,不随波逐流于功名利禄、不汲营于小头锐面的嘴脸,才能实现‘不成乎名’,才能做到真正的隐逸。要做到避世已经很不容易了,要进一步的在遯世中没有烦闷,更难!有多少人有耐性当个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的潜龙呢?古有潜龙之流如诸葛亮于卧龙隐居,待刘备三顾茅庐才进仕于政,至于我……神侯太抬举了。”不同的,当然还有眉目之间的点点落寞,但他显然已经很习惯将它们敛于无痕,像是一场交错的梦境,无迹可寻、无人可见。

“这么说,世叔是希望你能入仕为官?”追命还是懵懵懂懂。

“追命!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只听到最后那句吗?”好脾气终于被磨尽,无论是追命还是他本人似乎都忘了,他曾经是一个多么傲然锋凌的人物,优柔从容的背后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凌厉手段。

“惜朝,你不快乐是吗?”追命楞楞地看着他扬眉,稍微提高了半个音调抱怨,半真半假。“只有二师兄才会觉得你这样很好……”

惜晴小筑,是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天色总是有些黯淡的阴沉,空气中总摆不脱湿润润的水意。近两年,顾惜朝在外面种下了大片竹林,带来了更重的潮湿和更多的细雨,朦朦胧胧的一片,剪不断、理还乱,优柔、寡断。

追命总是直觉地不喜欢这里,像是现在,又下雨了。淅沥的小雨伴随着闷湿的空气,连人都变得不干脆起来。这里,总是太轻易影响人,总让人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落不到实处。像是眼前的顾惜朝,追命也常有种错觉,眼前的他是个假的,幻象,仿佛只要一伸手去触碰,他就会如同池中浮萍一般碎去。

顾惜朝没有答话,只是微微转过头去看门外,外面的青石小径,蜿蜒伸进连绵的雨帘里。小径的尽头,是鹅卵石围成的小池。荷花还未绽放,但池中碧绿浑圆的荷叶煞是动人,荷叶上聚集了一些雨水,被风一吹,像珠子一样摇晃著滚进了池里,溅起阵阵涟漪。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墙根的那株海棠花树被雨打碎了一地残瓣,零落在地上碾作红泥。快乐吗?他已经学着不去想这个问题。不想,就没有烦恼。没有烦恼,就该是快乐的吧。

“惜朝你……”追命只是担心,很担心。难道就没有人看出来惜朝很不对劲吗?大师兄、二师兄、世叔……为什么还放任不管?

“唯愿偏安一隅,不问世事纷扰。”顾惜朝懂他的担心,轻轻地笑了,“追命,你想太多了。”

“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多过你两位师兄吗?因为跟他们说话很累,而跟你,不会有这样的烦恼。”顾惜朝笑着摇头,“你该不是想让我改变看法吧?”

“那个,惜朝,有桩案子,一家一十二口的灭门血案,事发当天却没有一个邻居听到任何声响,是不是很奇怪?”追命赶紧转移话题,他还不想成为顾惜朝的“拒绝来往户”,品尝不到顾惜朝的一手好菜,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如果是用了迷药,让他们口不能言,就可以做到。”顾惜朝想了想,提供了一个看法。

“不是迷药,死者没有中毒的迹象。从现场的血迹来看,凶手下手杀他们的时候,死者都有挣扎求生过,为什么不叫救命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追命摸着下巴疑惑地道。

“你的案子?还是铁手的?”顾惜朝突然问道,沉吟了片刻又摇头,“不对,铁手外出办案还没有回来。”

“也不是我啊,是少商。我今天刚跟他去查看过凶杀案的现场,到处都是血,啧啧……”追命感叹着摇头,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提了谁,冷汗立刻滑了下来。

不料,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天,顾惜朝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就不再说话,只是摊开雪白的宣纸,狼毫笔沾染了或浓或淡的墨,勾、抹、点,温柔地绘着。海天一色青,像是袖口青衫的颜色,有些许老旧,微微带霜的苍白。

追命怕他心里想不开,赶紧陪着小心把研磨的工夫接了过去,“惜朝,你生气了?”

“没有,怎么这么问?”他挽起宽大的衣袖,轻轻地将笔在笔洗里淌了一下,清水里缓缓漾开如大理石花纹一样光怪陆离的墨纹。“只是没有亲临现场,我不应该多说什么,以免扰了你们查案的思路。”而且,我真的对别人的事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