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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之罪(13)

作者: kef 阅读记录

你醉了。熟悉的爹爹的声音响起。

那人又呵呵笑了两声,反问道,是么?

那低沉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度,伴随着椅子推开摩擦在地面的声音,你他妈能不能别没事找事?

我没事找事?我告诉你,我才是这屋子里最清醒的一个!

要打架能不能出去?别在我家中放肆。

怎么,你是心疼家里这桌椅板凳,还是心疼别的什么东西?

那沙哑声音的主人将矛头又转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爹爹身上。

你什么意思?那熟悉的声音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丝毫的波澜。

旷予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他在这里!

那沙哑声音不急不缓道,我说什么你旷拟不知道?你以为玄武阁众人不知道?不过是还未将你压干榨尽,便留着那东西,真到哪天....我告诉你,你自己也指不定得搭进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熟悉的声音坚持道。

虽然那声音似乎依旧是旷予觉得爹爹的防线好像正在一点点地瓦解掉。

不知道我说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可清楚的很——他突然笑了起来,怪异中又有点癫狂——那我今天就得来说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那冷淡地声音咬牙切齿着——你最好是能说出什么,让我在你说完这话之后决定不要撕了你那嘴。

静默在空气中停留了一会儿,这段无端的留白却像是他们最后的可退之路。

那沙哑的声音的主人清了清嗓,好像有些口干舌燥、喉咙发紧。

他犹豫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却抛掉了那酒醉之人语速极慢,断断续续的说话方式和故意惹恼他人的轻佻,开口道——

你们可知当年先帝被托以神谕的真相?

第9章 第九章:他的选择

之后的事情发展却远远超过了旷予的想象。

再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他只记得那时躲在那床底,急促地呼吸着,手脚冰冷,他似懂非懂,但却敏锐地感觉到了那房中因那人一句话便收紧了的气氛。

那低沉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他们最好现在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一会儿撕的,就不只是你的嘴了!

那个不怎么开口的年轻一些的声音也变得不耐烦起来,别插嘴!你让他自己说清楚!

那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你们可知,当年武祠祈愿,先王确被托以神谕。

可那神谕并非提醒异瞳人将灭我清越,生灵涂炭。

而只有八个字——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克制某种情绪。

房内似乎只剩下偶有风刮过烛火的声音。

他说——

汝将为异瞳人所代。

话音刚落,房内便响起了瓷器砸碎的声音——

那冰冷的声音也随着响起——

你他妈放屁!你到底想干嘛?啊?

紧接着便是各种器物落到地上的声音,拳头砸在肉上的那种闷响,座椅板凳的破裂声,和不绝于耳的骂声。

我放屁?我看你是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相信半个字的真话。

你他妈那是真话吗?你嘴里有过半句实话吗?!

那人像是被逼急了,怒吼着了一声,像是被打到了要紧之处。

我告诉你!我他妈即便说了三十年的假话,刚刚那话也是真的!你这么有种,怎么不亲自去问统领?你知不知道,太子遇刺之事便是他起的头!他和圣上就是狼狈为奸!!我们不过是被他们利用的狗屎!!他们可轻松得很,却让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沾满了血!永远没办法从这里面全身而退!

那一片混乱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只剩下一人粗重的喘气声。

旷予不明白,怎么为了这样一句话,便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但那几人在听过了那话后,却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政权的更替、统治者的变更,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历史进程,但有人却在这其中做了弊。圣上被托以神谕后,便与玄武阁统领秦珏相商。

至高的权利和地位,是不可能放弃的。

贸然举兵围攻异瞳人,不免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能有更好的政治旗帜,便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名正言顺地开始围剿异瞳人,但空口无凭,怎样起头?

便故意将一直养在宫中的太子派去北边边境巡察,在其中动了手脚,嫁祸于异瞳人,便顺理成章地大肆掀起战争。

用心之险恶歹毒,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异瞳一族无端强加了误国殃民的罪责,让百姓自己来主导推进他们的灭亡。

四人不欢而散,分离时各自都揣着一颗五味杂陈的心。

爹爹打扫好那些摔碎打坏的桌椅瓷器,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疲倦。

他第一次,主动向旷予谈起了自己的事,也不管他是否真的能够理解。

玄武阁这个秘密的部门,直接由最高统治者管理。其中有一整套十分完整的选拔、培养可用之人的机制。

大多能人异士并非是成名之后被搜罗去了这个最为机密的地方官,而是五六岁便被投入了这个地方,经历了其中极为严苛甚至是残酷的历练才能最终被纳入玄武阁编制之中,参与到机密任务中。在这筛选过程中损耗掉的那部分人,便再也一去无回。

那些孩童,包括他在内,大多数就是路边衣衫褴褛、形容可怜的小乞丐。

他们无亲无故,过早地便饱尝了人世的艰辛,连每日的温饱尚无法保证。

便是这样的人才便于控制。

只要能给他们温饱,便是刀山火海,都能够一闯。

条件十分简单,只要跟随那些人,便能够住在屋檐之下,能吃上干净热乎的三餐。

一开始,是为了温饱。

连爹爹旷拟这个名字都是这个地方给的。

更大一些,只要能够在那些人中脱颖而出,在凶险任务中得胜幸存,那随之而来的名誉和权利便足以让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虽然并没有正式地被承认过,但他们的确是这个国家除了统治者之外,掌握最核心机密、拥有至高权利的人。虽然那权利建立在绝对的服从上。

再大一些,你便再也无法从这组织中脱身了。

参与的不可见光的事物越来越多,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离开这里,便是直接选择了被抹杀的结局。

这里下属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失掉了个人,还能有成千上万的人补上来,他们更加残酷、凶狠,带着年轻人建功立业的冲劲和不谙世事的天真,以为自己把握住了人生的命门。

他也不过是这组织的一员。惧怕、厌烦这里的同时,无法抽身地依赖这这个地方。

二十年浸润,让玄武阁的生存法则刻进了他的血肉里,那任务之外的自我怀疑与冲突偶尔像针尖似的戳破那些糊弄自己的虚假气泡,却又很快地复归了平静。

他无处可逃,从二十年前进入这个地方开始,似乎已经注定了。

情况似乎并没有因为那一晚的事件而改变,爹爹仍旧早出晚归。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在一个如常的夜晚,变故又发生了。

他如往常一般,挨着爹爹安稳地睡着。

床头那幽暗的烛火猛地闪了一下,旷拟上一刻还紧闭的眼睛瞬间睁开了,手按到了身边的剑上。

他将被子盖住旁边的旷予,翻身下床,眯起眼扫视过房内的每个角落。

旷予下一秒也醒了过来。

自从那次的浩劫后,他也变得十分警惕。

一个黑影从房梁上翻了下来。

玄武阁特有的暗黑的衣服和花纹快要隐入黑暗中。

他并不避讳自己的暴露,低声说了一句话。竟是那晚那个低沉又冰冷的声音。

他说,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旷拟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那寒光在昏暗的房间中一闪——那这就是我的答案!

话音刚落,那剑便毫不犹豫地刺向了那隐在黑暗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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