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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之罪(11)

作者: kef 阅读记录

他瞥了一眼张副将,语气中带着不屑“玄武阁各人,为圣上效忠,便是为国家效忠。若是计较着区区几人的死活,便是置清越千秋大业不顾。”

他看向萧冥,拱了拱手,语气间却一点也不客气,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脸上,道“方才种种,确是试探阁下几位,若有冒犯,还请原谅了。不论几位是什么来头,勿要阻拦我们,否则休怪玄武阁众人不客气。”

正相持着,一声巨响突然从那村庄后方传来。

众人视线之内,村尾的一座房屋在外力的强压下被砸地粉碎,一瞬间,那房屋便“轰——”地一声,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火舌竟然从那村尾的房屋又窜上了那整整一排的茅草屋顶。

本已死在了噬血后肚子里的两人便在此时露了脸。

他们毫不避讳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燃烧的木料,扬手便将那东西丢到了那没有着火的房屋上。

那人提高了声音,不知在对谁说话:“我知道你看的见,若是还不出来,我就要先烧了这村镇,再将这些死人一一剁碎。”

旁边那个腰间挂了一个黑色锦囊的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截纯黑色,三寸大小,竹筒状的东西,他往那筒口凑过去,正对着那燃烧的房屋一角,轻轻吹了口气,那火势便瞬间蔓延了起来,四处乱窜的火苗像一只灵活的猫。

一个白色身影在村尾那燃烧的房屋后一闪而过。

那四人便没再管其余几人,立刻追了上去。

萧冥正要跟过去,却被张副将一把拦住。

“神医不要再参与此事了!方才神医应该也看到了,这玄武阁下各人均是从小便被秘密地训练,若只是寻常武术倒也罢了,他们所习的,均是逆天毁神的妖术,纵使再大的能耐也奈何不了。”张副将神情十分激动,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等他们.....他们杀了那少年,将士诸人的怪病也便能痊愈,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正在拉扯之间,一只白色的庞然大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径直扑向了萧冥。

那是李将军提到过的白鬃犬。

那只一人高的白鬃犬本是露着凶牙,咆哮而来,却在扑向萧冥时呜咽了一声,变成了一只只到他的膝弯的小狗,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主人般,在他的膝盖上亲热的蹭来蹭去。

之前刚听到李将军提到喷火的白鬃犬时,虽然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是他认识的那只,但还是不切实际地期望着——

但萧冥一眼就认出那不是他想象中、或者说是幻想中的那只狗。

虽然外形几乎一模一样。

那狗蹭了蹭他的膝弯,又张嘴咬住了他衣服的下摆,一个劲儿的往后拖。

萧冥看了看那狗,便让恍黎和金不浣先去追那几个人。

那狗咬着他的衣摆,拖着他踉踉跄跄地绕出了那燃烧着的村落,到了那村落后一片干涸的河流旁,那河床中亦是覆着一层白色的粉末,河流中央搁浅着一艘货船。

他踏上了货船,走进了光线昏暗的船舱。

萧冥鼻间闻到了一股香火的味道。

那船舱四周都挂着纯黑的布帘,遮住了可能会透进来的阳光。

四周的布置像一个祭台,正中间桌上微弱的烛火闪烁着,左边的桌上有一个光滑的广口瓷瓶,萧冥走近一些,发觉里面装着深色的玉石。

那是招魂玉。

右边的桌上的鼎中插了几只招魂幡。

那白鬃犬朝桌上的一个沾满了深褐色污迹的东西狂吠不止,萧冥拿起那东西,发现是一本小人连环画。

那连环画的封面被大片的褐色污迹盖过,已看不清上面的图案。

他察觉到了这连环画上不寻常的力量的流动,动了动手指翻开了连环画,一些陌生的画面和声音便一股脑地在他的脑海中炸开,好像为着这被聆听的时刻,已经等了太久。

世人皆赞母亲于骨肉之爱,又是否理解孩童于母亲之爱?

那是一个太小的村落,隔绝于世,将世人投来怪异的目光摒弃在外,守着一亩良田,绕过一条寂静的水流,便是一整个世界。

村东头卖花,村西头买瓜,夏日里戏水捉鱼,冬日里溜冰堆雪娃娃。

还是个垂髫小儿的旷予,总爱把芍药叫做迎春花。

“旷予,那是芍药不是迎春,喏,这才是迎春花。”他母亲总是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纠正他。

母亲不知道,他本就是次次故意叫错那花的名字。

他知道那浓烈的色彩是芍药,淡雅的嫩黄是迎春,他总是太聪明了。

他羡慕对门那家的小子,分明还比他大一岁,看起来却是痴痴傻傻,他的母亲便要万事为他操心,每天送他去不过是五十步之内的先生那里念书,给他准备许多她亲手绣上了花的手帕,因为他总是弄丢,下午也照例是要来接他,给他带上刚做好的糕点。

难不成那小子才是先生口中所称的有大智慧者?若是变得同他一般痴傻,便也能得到那样的照顾吗?

不,不对,那人还有父亲照顾他的母亲。可他只有母亲一个人,一味地只是照顾他,又有谁来关照她呢?

他做一个聪明的孩子才正正好。

母亲喜欢他的聪明,能跟邻居们夸耀,他是先生所教最好的学生了,大家也都夸他漂亮,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他欢喜看到母亲脸上那种带着一点点得意的笑,但却不能明白这些东西有什么可羡慕。对门的那小子,从来没有被人夸过,可旷予却觉得,他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已经是八岁那年,他从私塾回家,便撞见了那个面色阴沉,高大的男人。他和那人对上了眼,被吓得立刻躲到了厨房去。

妈妈过来拉扯他说,那是你爹爹,让他好好看看你。

旷予挣扎着,偏不要过去,他被那人吓坏了。他对着母亲的耳朵,悄悄道,那人真的是父亲吗?可是他看起来很可怕,他的两只眼睛怎么会是一样的颜色呢?

母亲笑了出来,怎么会可怕呢?我们这样的才是可怕呀。

可怕吗?可是他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的呀,他从未觉得有何可怕,别人也没有。

那位父亲没坐多久便离开了,不知怎的,又把母亲惹哭了,旷予希望他下次不要再来了,有他在的时候,母亲都没有好好看过他两眼呢。

他要不要试着把鞋子穿反呢?母亲便能每天都提醒他了。

没过多久,旷予的小算盘确是没办法继续了。母亲不仅注意不到他左右脚的鞋子是否又穿反,甚至连他叫错花的名字也不再纠正了。

村里的大人们不知为何,都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对面那小子的母亲甚至都不为他再绣新的手帕了。每到天色暗下来,早早地母亲便让旷予睡下了,不许他夜晚点着油灯看那些连环画。但旷予喜欢这样早早的睡下,因为这段日子他都是和母亲睡在一起,早晨又会被母亲叫醒。

还是照例去私塾听先生讲课,但先生也总是心事重重,再也没讲过这村落之外的山山水水、形形色色。旷予觉得不讲也罢,若人人都像他‘父亲’一般,长着一双那样的眼睛,那该有多可怕呀,他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捕鱼溜冰虽是年年如此,乏味了些,但总不至于叫人无端害怕。

但他似乎总是不能如愿。

那日夜里,一切都发生地太过突然。

第8章 第八章:九死一生

他仍在睡梦中,却被母亲给叫醒了,满屋子爬满的火焰将他二人包裹住,烤的人面皮发麻。

屋外便是几千圣上钦点的精兵,派来剿灭这个隐蔽的异瞳人村落的。

他们将整个村落都点了火,一等那屋内的人受不了火跑出,便立刻杀死,即使是强忍不出,也要被烧死在那屋内。

屋外尖叫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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