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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殢師】一炷烟消火冷(59)+番外

作者: miffy2727 阅读记录

以前的无衣,总有许多条路可以走,能力越小,责任越少,选择便越多。路太多了,挑的我眼花缭乱,眼底只余斑斓。

后来我成了无衣师尹,眼前终于得了清静,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而已。那是作为无衣师尹,必须走的,唯一的一条道路。

那条路深远而漫长,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仔细聆听之时,还会听到细细的流水声。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和我说过的,蛰伏在黑暗水流中的,爱拖人进去啃咬的怪物。心里不是不害怕的,只是比起害怕,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慢慢挪着步子,毫不迟疑的踏上了那条道路。

后来我才知道,那流水声只是时光静静流淌时所发出来的声音。而我也没有被黑暗所吞噬,只是变成了和它们一样的存在。

明明以前,我是那样一个怕黑的孩子。在深深的黑夜里,我总会强行将被褥摊开来盖在头上,以此来隔绝那些深沉的,令人胆颤的黑暗。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黑暗才是这个世间最为温柔,最为宽广的力量;它从来不曾讽刺我的卑微,也从来不曾嘲笑我的渺小。

它无声无息的包容着我,每一分每一秒。在那片深沉到近乎目盲的黑暗里,我看不到自己内心的混沌和残忍,也看不到旁人或冷漠或厌恶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它让我觉得,自己与过去的那个无衣,毫无一丝相似之处。无衣脆弱多情,终被感情所累。而无衣师尹,残忍无情,爱也好,不爱也好,总埋藏在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自己不忍碰触,旁人就更是无法企及;谁也无法从我的目光里,发现那些纠缠不断,此消彼长的暧昧曲线;谁也无法从我的言语中,探知那些有机可趁,有迹可循的心灵弱点。

我的内心毫无缝隙,我的身上没有弱点。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够到手,如果得不到,那一定是我不想要。

无衣的身上却满是弱点,任何一个都能被拿来好好利用。他脆弱,偏还多情,什么都想守护,却又什么都守护不好;什么都想抓在手心里,最后却只能被迫全部放掉。

无衣做不到的事情,无衣师尹一定能做到;无衣在意却又守护不了的东西,无衣师尹一定能好好代为保管。

所以后来,我变成了无衣师尹,坚强,倔强,固执,永远不知悔改。

那时的我,刚成为无衣师尹还没有多久,只欣喜于唾手可得的强大力量,却忽略了内心深处所发出轻微鸣响。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变得越来越强大,却也越来越孤独,身边的人都渐渐离我远去,最后直至背离。

最后我的身边,也只剩下枫岫一人而已。而他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先师的遗愿罢了。

我的心中很清楚,分外清楚,这样的认知几乎令我难堪。我倒是宁愿与他形同陌路,宁愿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走掉,也好过他怀着对逝去无衣的愧疚,选择了站在我的身边,同我一起面对那些本不该他承受的风风雨雨。

偶尔也会怀念,自己刚刚成为无衣师尹之时。那时的我,站在重檐飞峻的大殿里,穿着芳色新染的紫衣,从他身前默默走过。

他羽扇轻摇,却不曾真的拉住我,只是低低叹道:“ 无衣...师尹,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我想要的?以前我想要每个人都好,后来我想要殢无伤好,再到后来,我已经不知道我的生命中,到底能够求得些什么。每一次向上天祈求之时,它总会说是我太贪婪了,所以才一样都得不到。这些让我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自己伸手去拿的好。

我想要的——若是慈光能好的话,大概我所在意的每一个人都能好吧。只是这样的话,我却说不出口。时间太短,要做的事却总是太多。变数太多,因为时间的延长,又衍生了更多的变数。所以我只能全盘毁灭,最后再一股脑重建。

旁人说的休养生息,中庸之法,以仁治天下。我不是不懂,只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慈光还能是慈光吗?也许国将不国,名存实亡。纵使慈光能在某个王,或者某个异姓城邦的统治下,变成一方乐土,那又有何意义呢?

我所在意的,所珍惜的人,那时眼底也许只余苍茫一片,只听得到那些沉重的哀鸣,只看得到那些死亡的灰烬。

枫岫问我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又或许是,我不愿意回答。明知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又何必告诉他呢?

他一向都是如此,仙姿飘逸,悠然自适。我又何必让这些尘世间的烦恼,幻化成枷锁,束缚他而不得脱身呢?

我们之间,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够自由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作为无衣师尹,我总有许多必须紧紧抓在手心里的东西,比如权势,比如慈光,再比如爱。任何一样对我来说,都是无法割舍的存在;又或者说,有了它们的存在,才有了今日的无衣师尹。

而自由对我来说,也许只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束缚。

当时的我,只能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走,就走过了两年,两年之后,我一个人站在莲叶田田的荷塘前,清风拂过,荷香四溢;彼时枫岫持了祭天的礼单,从监礼司那边不紧不慢的走来,他走到我的身边站定,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 无衣师尹,你为何如此不在意旁人对你的看法?”

我知他是对几日前廷上的策论颇有微词,便也不点破,只装话不投机的先行离开。在荷塘边站得久了,我如风的袍袖似是沾染了莲香,一袭深沉厚重的紫衣,却又不似莲花花瓣那般洁白无瑕。

待得有些距离后,我才轻叹一声回道:“ 吾在意又如何呢?”

那时的我,已经变成了一团巨大的漩涡,会将靠过来的一切都搅得粉碎。若是不与我亲近,他大概能活得更肆意些吧。

更何况,我与他素来交好,兼有同窗之谊;界主疑心甚重,最忌讳结党营私;我的师尹本是外戚,枫岫又是祭祀殿之人,政权加神权的高度集中,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大肆抨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当时的我,自动疏远了他,仅仅保留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是误解了什么。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后面那几年。

后面那几年,腥风合着血雨,一直在我的世界里狂乱的播撒着,从来不曾停息;我杀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人。他们惊恐的面孔,他们畏缩的神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全都死不瞑目,却只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的死在我手上,只是为了不挡住我面前的那条路。那个人,是教会我的师尹。是做对了会夸奖我的师尹,是苛刻时会打我板子的师尹,是打雷时会将我抱在怀里的师尹,是天气冷了会嘱我添衣的师尹。

是我最不想杀却又不得不因我而死的师尹。

那一天,他被推出法场处斩之时,我没有哭,我甚至没有去送行。说来也是可笑,像我这样一个满手血腥的人,居然会害怕看见恩师飞溅而出的鲜血。

我只能静静站在杳蔼的城楼上,看着脚下那一方广博的土地,听着远方传来的低宛哀鸣。

明明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是为了慈光,是为了黎民百姓,是为了内心深处那个坚定不移的信仰,但在那一刻,我的心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失魂落魄的回了府,一进门就看见枫岫站在清冷的月色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往日温润的面孔,被幽暗的月影所覆盖,竟无端的有些诡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