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天黑得如此快,一眨眼,整个疗养院已经亮起了点点灯火。
“是吗?”许果无端笑了一下,“可是,我从小就习惯了没有爸爸的滋味,我不需要外公,更不需要哥哥。”
她已走到了疗养院的大门,推开那扇玻璃,外面是一片昏黄的世界。
“咔嚓咔嚓!”伴随着刺眼的闪光灯,一阵相机快门的声音劈头盖脸地炸开。
宁青禾紧跟在身后,一把拉过了她,挡住。
她并没有慌乱,平静地从他的肩膀后,看到了门外围满的记者,和长焦镜头。
“请问许小姐,有关今天的事件有没有想告诉我们的?”长长的话筒穿越过人群,伸到她面前。
“这里不对外开放,请立刻离开。”宁青禾的话无济于事,那群人无视了他,一个劲儿地往许果面前挤。
他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个情况,记者居然盯上了他的车,跟着找到这儿。
“帖子你看了吗?里面的内容是真的吗?”
“你母亲的事有什么隐情吗?”
“你和沈公子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记者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强行往耳朵里灌,许果却觉得这个世界安静极了。
“咔——”忽然之间,不知哪处的电闸发生了故障,这一整条路的所有灯光齐齐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几只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线。
记者们对突如其来的黑暗没有防备,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个时刻,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许果,拉着她轻轻一带,把她从混乱中牵了出去,跑离了人群。
一束手电灯光亮了起来,接着又是一束。
他们一个两个都回过了神,打开了手机的灯,重新照亮了疗养院的门口,要继续刚才的采访。
“诶……人呢?”一溜儿的大眼瞪小眼。
一群人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有人手指着高喊:“那边——”
许果已跟着沈星柏,乘着夜风跑出了很远,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轻,轻得快要飞起来,恍惚间就飞回了那一年。
被镜头包围并不是初次经历,那年辛先生的死,伴随着遗产的纠纷,也是轰动了全城。这些人就是像现在这样,举着采访工具,争先恐后要从她的嘴里挖掘出当天的头条。
也是这个男人,一件外套蒙住她的脸,奋力把人都拨开,带着她跑出重围。
车就在路的转角等待,沈星柏一把拉开门,把她塞了进去,等他也进来关上了门,车瞬间就冲上了路。
“不怕不怕。”她听得到喘息声,她自己的声音,沈星柏揉了揉她的头发,眯着眼朝她看过来。
她托住他的脸就吻过去,心跳声就在彼此的胸口“砰砰”作响,几欲爆炸。
她可没什么好怕的。
“沈先生,人都甩开了。”司机开车绕过错综复杂的城际高速,从后视镜中再次确认了一遍,没有车辆可以追得上他们。
没得到回答,他眼睛上抬着瞄了瞄,许果在镜中竖起了一根食指,放在唇边。
沈星柏枕在她膝上睡着了,那么沉。
他昨晚似乎没有睡觉,很可能是刚结束了工作就看到新闻,连夜就计划着要赶回来。
许果偏着头要看到一点他正脸的轮廓,她的手指伸过去,隔着一层空气,在他的眉骨和鼻梁上细细描绘。
她看了一会儿,指尖往前伸了一点,把他紧簇的眉毛捋平,他不该在睡梦中也为她的事烦恼。
又过一个分岔口,司机减缓了些速度,平稳地开向远方。
“怎么不叫醒我?”车在草地上停了好久,睁开了眼睛的沈星柏坐起身。
许果被他亲了一下,依旧仰着脸,她开了全景天窗,透过玻璃能看到一整个夜空的星星。
第49章 回归
“我记得你教过我怎么看。”许果一动不动地仰望。
住在沈宅的那个夏天,他们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她睡不着的时候,是他陪着她爬上了天台,教她用肉眼辨认天空上的星座。
“那三颗最亮的星星是夏季大三角,银河就在这里分界。虽然名字里有夏,但是到了秋天,它们会变得更亮。”他指给她看,“认识了它,你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西南方。”
这些细碎的回忆一件一件拾起来,她逐渐能体会到,来自沈星柏身上那种不经意的温柔。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宁青禾的?”许果问。
这个问题问得多余,一定是很早很早。要不然,在她打电话告诉他的时候,他不会没有半点吃惊,就让她去:“没关系,我会去接你。”
他的答案比她想的还早:“从你进静安面试的那一天。”
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我很让你不省心,对吗?”许果失笑。
就像小时候学骑自行车,爸爸双手放开了她的后座,却还要躲在一边紧张地看她会不会摔跤。
沈星柏说:“我很害怕,害怕会有人伤害你。”
他用的词语是“害怕”,原来沈星柏也有害怕的东西。
“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呢?”她本该生个气才对,此时却突发奇想地感慨了起来,被他搂了过去,难以言舍地依偎。
他摇着头,摇了又摇:“我只知道,有了你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
他们下了车,更深露重,迎面吹来凉风,他的西装披在了她的肩上。
踩着寂静的夜,许果跟着他走进别墅的大门,偌大的门厅里很亮堂。他们刚走进去,头顶上就传来一阵光脚丫踩地板的“咚咚”声:“老师!沈哥哥!”
“诺诺。”许果欣喜地抬起了头,看到穿着睡衣趴在二楼栏杆的小女孩。
沈星柏让人把她接过来了。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有他在,许果好像都不需要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他会跟在身后,把她顾及不到的事情一一料理。
“老师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洗过澡啦,还在等你检查我的作业。”许诺趴在那里,打了个哈欠。
许果还被沈星柏牵着,她走向了楼梯:“好,这就来了。”他把她轻轻一拉。
“等一等。”他俯下身,没避讳还有孩子在,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
许诺用手蒙住了眼,却张开了指缝,边看边笑。
他又摸了摸她的耳侧:“快去吧。”
许果从许诺的房间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检查小学生的作业并不费时,只是这孩子今天比较兴奋,拉着她一直在讲学校里的趣事。她耐心地听了很久很久,才哄着小家伙睡下。
沈星柏一直都独自在书房里,许果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和人通电话,补着因为她而落下的工作。
她便轻手轻脚地走了,洗了个澡才回来,他的电话还是没停,这会儿变成了私事,他吩咐人去联系封路,以及让别墅区的物业加派安保。
许果敲了两下门,走了进去,他边挂着电话,边看过来。
“好了?”他放下手机,她刚走到他面前,近距离站着,搭住他的双肩。
许果穿着质地柔软的睡衣,长发上还带着一点儿水汽,摸上去,手感有些潮。他把她抱到腿上摩挲了一会儿,用下巴挨着她的头顶。
“我把她哄睡了。”她说。
他“噢”了一声,问:“诺诺睡得惯新床吗?”
“比家里的舒服,她享受得很,把你这里叫做‘漂亮房子’。”许果说起来,还带了一丝调侃。
他便放了心,用一种很慎重的口吻提出来:“这几天,暂时住在我这里,好不好?”
平心而论,他这里的确是个很安全的地方,私密性无可挑剔,很多明星和富商都住这一带。
许果躲进来的那一整个夏天,从来没有记者能越过安保系统混进来,让她遭遇一星半点的骚扰。
在这里住下来本来应该是顺理成章,他问她的语气,却好像是在征求意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