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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131)

作者: 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他深深叹了口气,可是那些徒儿们竟信了德亮和孙琴这两个贱人的话,不出几天功夫,竟已经走了四人,现在除了自己的亲侄儿,观里已没他人,再这么下去,他这道长是当还是不当了。所以即便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雪,他还是要来三苏观探上一探,看看那刘明安到底有什么本事。

秦丁拍了拍身上的雪,猫着腰走到三苏观的院墙旁边,食指微屈一下,然后突然伸直插入墙面。墙被他捣了个窟窿,秦丁凑脸过去,看到三苏观的地面上有厚厚的一层积雪,元庆正闭目在雪堆上打坐,他只穿着单衣,身下也没有蒲团,衣服都被雪浸透了,却毫无所知。

他的前方,摆着三个盘子,盘子上面的东西就和德亮说的一样,是木头刻成的元宝、烧鹅和女人。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就站在元庆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神情有些紧张。秦丁看着那张尚未成年的小脸,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这就是德亮口口声声崇拜的九贤女刘明安吗?她看起来身材瘦小,年龄还不足十五,就凭这副模样,还能有什么登天的本领不成?

他心里这么一得意,嘴上就笑了出来,虽然只是很轻的一声,但还是引起了九贤女的警觉,她突然扭头朝秦丁的方向看来,吓得他捂住嘴巴,一动也不敢动。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了,秦丁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但是那双眼睛却让他心生寒意,眼睛很深,静静的,没有一丝温度,淡棕色的眼球里埋着他看不懂的东西,某种和她的外貌年纪完全不符的东西。

秦丁的心脏暂时不会跳动了,因为九贤女似乎发现了墙上的那个洞,她的头微微朝左边摆了一下,随即微眯着眼睛朝墙边走来。秦丁弯下身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朝道观后面绕去,生怕她发现了自己。

就在这时,道观里忽然传出“呼呼呼”的三声,紧接着,是九贤女略带惊喜的声音,“出来了。”

出来了?这三个字就像猫爪子在搔着秦丁的后心,他停下脚步,又一次将脸贴近墙洞。这一看可不要紧,他吓得差点凌空跳起来:元庆的身体里逐次踏出了三双腿,三双比雪还要白的腿,它们走在雪地上,脚步拖沓怪异,没有留下半个脚印,然后,它们一字排开,跪在三只盘子前面。

“三位神官,请享用贡品吧。”九贤女拂尘一挥,轻轻的作了个揖。

不过这句话秦丁并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被眼前这个场景吓坏了,扭过头健步如飞的朝山下跑去。下山的路比上山更加难走,纵使他是练过功夫的,还是连着滑了好几个跟头,其实以秦丁的轻功,他本不至于如此狼狈的,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情着实吓坏了他,那三双似乎永远伸不直的腿,他修道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但是以他敏锐的直觉,还是能分辨出它们绝非什么善类,而且极难对付。

这么想着,秦丁的脚步走的更快了,雪花在他眼前飞舞,横竖交叉,遮住了前路,但他如今什么也顾不得了,只一心想着逃离这里,逃离三苏观。

天偏不遂人愿,秦丁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朝下滑去,跌入到一个雪坑里,坑里的雪堆得很厚,所以他并没有受伤,他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闭气运功就要朝上跳。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了几声踩雪的声音,“咯吱咯吱咯吱”仿佛有人在从远处朝这里走来,不,听声音,似乎还不止一人,不过他们的脚步很轻,似乎踩在地上都不会留下一个脚印子。

秦丁的心脏猛地收紧了,他站在坑底,一时不知该不该跳上去,他的眼睛紧盯着雪坑的边缘,等待着等待着

终于,那几个东西出现了,三双腿,苍白的几近透明的三双腿,立在雪坑外缘,微微朝下方斜着,像是在盯着秦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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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夔州事发

其中的两双腿“看”了秦丁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最后一双腿却一直站在雪坑边,静静的对着秦丁。秦丁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被一对看不见的眼睛盯着,那感觉简直比栽到雪坑里还冰寒刺骨。

突然,那双腿朝前迈了一步,缓缓的蹲下,顺着雪坑的边缘滑到了坑底,和秦丁“面对面”站着。

秦丁不想坐以待毙,他从褡裢里掏出一把黄符朝前方扔去,自己则转过身子猛地朝上一跳,眼看半个身子都已经跃到了坑外,脚踝处却猛然一紧,整个人重新被拽回坑底。这力道实在太大,震得坑壁上的积雪都滑了进去,将雪坑填了个半满。

秦丁的尖叫声从坑底传出来,那声音过于惨烈,将林中冬眠的动物都惊醒了。一只山雀惊叫着从树枝上飞起,翅膀把枝头的雪块都拍了下来,落在九贤女华丽的道袍上,很快融化掉了。

她不动声色的望着坑底,眉间微微皱起,“哎,看来与贡品相比,还是活人更吸引你,也罢,也罢。”她轻甩袖口,转身离去,任秦丁的声音从尖锐变成呻吟,也没有回一下头。

鸡叫第一声时,元庆便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他便觉得寒气扑面而来,幸好九贤女即时递过来一件外袍,才帮他解了寒冻之苦。

“师师父,怎么样,三尸出现了吗?”元庆的牙齿直打架。

九贤女没有回答,头却朝着前面的盘子一点,元庆看过去,发现盘中的贡品全部都不见了,不禁笑逐颜开,“咚咚咚”的在雪地上磕了几个头,“师父的法子甚妙,徒儿若有朝一日得道成仙,绝不会忘记师父的恩典。”

其他徒弟也都围了上来,这个问,“元庆,你是不是觉得身体轻快了不少?”那个问,“三尸神出来时,你是什么感觉。”元庆对他们的问题一一作答,几个人谈论的兴致盎然,完全没注意到九贤女的脸孔变得冰冷阴沉,和以往那个平和的道姑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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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州

刘叙樘和两名护卫来到夔州府时,县令郑荣华早已等在门外,见三人下马,赶紧上前行礼,“刘大人,可算把您盼来了,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我真是六神无主,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只能向朝廷请示,您来了,我这悬了几天的心也就放了大半了。”

刘叙樘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再废话了,几人走进府内,茶水还没上来,他便正色看着郑荣华,“郑大人,圣上只说让我速来夔州一趟,具体案情还要请你详细言明。”

郑荣华擦了把汗,“路上走了几天,您先喝杯茶”

“不用了,郑大人先说案子,趁着天未黑透,我们想去趟案发现场。”

“是这样的,今年夔州多雨水,上个月的一场大雨竟然引发了山洪,将山脚下的几个村子都给淹了。多亏我反应及时,第一时间就将村民们和家禽家畜撤了出去,所以并未造成什么大的损失。可是前几日洪水退去,村民返乡的时候,却发现山脚下的那块坟地让大水给淹了,很多棺材都被冲了出来,散的遍地都是,还有一些埋得时间长的,棺材都朽了,骨头都露出来了。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先人的墓地被毁,只能重新封棺,迁徙安葬便是,可是,就在村民们收拾祖先遗骨的时候,却发现坟地里多出了二十多具尸首。”

“少我倒还能理解,被水冲散了也是有的,但是这多就有点奇怪了,坟里埋的人都是有数的,平白无故怎么可能多出来这么多人呢?”刘叙樘蹙眉问道。

“可不是吗刘大人,我当时也以为是他们搞错了,想着是哪家人迁出了村子,所以没来认领遗骨,可是到了现场,我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这二十几具尸首通通都没有封棺,而是裹在草皮子里面,而且,他们的死因还全部都一样。”

“是什么?”刘叙樘向前探了探身子。

郑荣华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其他人听见似的,“他们的骨头发黑,全部都是被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