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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黑莲花攻略手册(106)+番外

“原谅?”她蹙起眉头,“拂衣并未对不起我,谈何原谅?”

他低眼,柔和美丽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翻腾的憎恶:“柳公子从不洁身自好,三心二意,摇摆不定,任何一个女人送上门来,他都不会拒绝。阿姐,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慕瑶怔住了,随即气得发抖,“阿声,你说话怎么这样刻薄?”

少年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慕瑶,沉默了许久,似乎到达了压抑的爆发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刻薄?”

慕瑶也跟着急促地站起来,眼前人润泽的黑眸中熟悉的无辜和亲切迅速褪尽了,陌生的乖戾浮现出来,连带着他周身都弥漫着一层冷意,与平时截然不同。

慕瑶顿了顿,语气放低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么多年想说的话,阿姐不是早应该料到吗。”他眸中仿佛结了冰,嘴角讥诮之意越发明显,“他若够喜欢你,早就上赶着娶你,他如今连娶你都推三阻四,你就没有想过,从此不要他了吗?”

“慕声!”慕瑶先是被戳了痛脚,头皮一阵发,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今日的话全是主观臆断,偏偏说得异常难听,几乎是句句忤逆。

她本就在气头上,他煽风点火……她勉强压住火气,勉力解释:“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没认清吗?拂衣并不如你所说。”

她刻意放柔了声调,想缓解此时的气氛。

“那又如何?”他却毫不留情,步步紧逼,“在我看来,你根本不需依仗他,求着他。”

“谁求着他了?”慕瑶的自尊心被骤然践踏,心里的火“倏”地被点燃了,神情冷了下来,“我虽然一直同拂衣在一起,那是因为喜欢,何曾依仗过他!”

她顿了顿,又觉得跟他争辩毫无意义——因为他不懂。

语气缓了下来,“感情的事情,你情我愿……阿声,你还不明白。”她慢慢地坐了下来,有些疲倦地喝了一口水,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你先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我不明白,阿姐难道就清醒?”慕声站着不动,有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阿声,出去……”

他充耳不闻,微勾嘴角,笑容中却毫无温度,“我看阿姐糊涂得很呢。”

“……”慕瑶抬起头,淡色的眸盯着他,冷笑道:“好,就算如你所说,我是依仗柳拂衣。那我若离他而去,你说,我们两个该依仗谁?”

她的音调越发抬高,带着一丝委屈的沉痛:“慕家撑到今天,不过苟延残喘,你以为没有拂衣一力支持,我们是如何还在捉妖江湖中保有一席之地?”

慕声缄默片刻,古怪地冷笑:“那是因为——阿姐从始至终不够信我。”

慕瑶皱眉:“我何尝不相信你?”

“我说过我可以保护你,为爹娘报仇,你从来没放在心上,宁愿相信柳拂衣,也不肯相信我。”

“……”慕瑶被他气笑了,“你实力如何,难道我做姐姐的不清楚?你的术法一大半是我教的,法器是我送的,慕家术法,我自己都学得一知半解,何况是你?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面对‘她’……”

“我可以。”他骤然打断,眸中翻腾着黑云般的戾气,低眉盯着自己拢起又张开的手指,呼吸颤动,声音却极轻,“我非但能打过你,放眼天下,没几个人能是我的对手。”

慕瑶注视他片刻,脸色极其难看,“你想怎么做到,卸发带吗?”

她冷笑一声:“是非不明,不择手段……这么多年,我就教会你这个?”

慕声的神情骤然出现一丝裂痕,被很好地掩藏在面上乖戾之后。

慕瑶将冷掉的茶水推至一旁,动作大了些,茶水泼出来,沾湿了她的手指:“在裂隙之下,妙妙怀里掉出的香囊是你送的吧?”

听到这个名字,他骤然抬眼,眸中惊异还未消退,就看见慕瑶面色苍白地冷笑:“你知道凌妙妙怎么说的吗?她说,是她路上捡的。”

“……”慕声的脸色骤然变得很复杂。

她在背后这样维护他……

“香囊里有什么东西,你当我不知道吗?妙妙不懂事,帮着你瞒我,她以为这样就是为了你好……”

“阿姐……”他再度打断,少年脸上神情完全破碎开来,眼中空冥冥的:“我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

他走了两步,步子很轻,却仿佛踩在了一根危险的临界线上。

“正派加诸于我的束缚再多,也一样都改变不了我骨子里的低劣。”他发出“低劣”二字时,语气中带着薄凉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我非但画了那一张反写符,还有很多张,多到……我数不清了。”他骤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我三番五次动用禁术,死在我手中的妖物,不知凡几。”他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张青春俊俏的脸上,却弥漫着阴鸷狠厉的气息,“我睚眦必报,血债累累,在阿姐面前,不过是装作一只乖顺的宠物,骗取一点怜惜——现在我告诉阿姐……”

慕瑶猛地起身,骇然倒退几步,步伐虚浮着,嘴唇微张,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他抬起脸来,脸上是破碎的笑:“我告诉阿姐,我可堪依靠,比柳拂衣强得多。我们从此以后,还做姐弟。”

“不过是报仇而已,阿姐若是想要杀‘她’,我自有办法。天下良人无数,阿姐随意去挑,何必仰仗一个柳拂衣……”

她嘴唇颤动半晌,猛地摇摇头,终于发出了声音:“不可能。”

严词拒绝,犹如一刀而下的斩首,判定了他的结局。

“不可能?”少年冷笑一声,顿了半晌,似乎才将弥散的神智一点点拉回来,“不可能放弃柳拂衣,还是……”

他袖中的手指已经在微微颤抖,面上却维持着带着压迫意味的笑意:“我不配待在慕家,做你弟弟了?”

慕瑶脸色铁青,倒退几步,巨大的慌乱中,摸到了袖中匕首,悄悄握在了手上,内心这才略微镇定下来。

“阿声,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眼前最熟悉不过的脸,竟然绽出一个十分生硬的微笑,刻意放柔的语气里,掩藏不住尾音里的一丝慌乱。

慕声的步子陡然僵住,如同被人兜头盖脸地浇了一盆冰水。

他情愿阿姐能一巴掌上来,打他骂他,像往常一样训斥他,好让他知道,他还是她的家人,还是她的弟弟。

——决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冲他假意笑着,像是手无寸铁的猎人,机智地同野兽周旋。

多么随机应变的敌对。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她发颤的袖口上,隐约露出了匕首刀刃的轮廓。

夜色如此漆黑,仿佛漫山遍野的雪花席卷而来,化作无数冰棱刺进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穴位。

——原来,阿姐也和那些人一样,怕他的真面目。

只是势单力薄,暂且不敢撕破脸皮,只好用一点假意配合,先稳住他。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慢慢裂开了。

那一点仅剩的自尊,哗啦一声,破碎得无法捡拾。

他缄默了许久,抽回脚步,转过身去,仿佛世界都在此刻翻转掉头,从此白天也成黑夜,他一步一步,在走不完的黑夜里打转。

孑然一身,再无亲人。

“阿姐……也早点休息吧。”

“你的本质……表里不一,蛇蝎心肠。”

“反正和柳大哥慕姐姐不是一路人。他们能为苍生死,为大义生,你能吗?”

“你和慕姐姐不合适呀,不会有人理解你的,你花瓣都要愁掉了呀……”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凌妙妙房间的,只记得自己像困于沙漠中的濒死旅人,凭本能奔向虚幻绿洲。

从前她是瑰丽鲜活的彼岸,一点点引诱他的注意力,现在他已是断线风筝,离群孤雁,要是没有彼岸星火,就只能是迷失浪里的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