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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牙(76)+番外

“我那时候就一边写作业,耳边全是他们的吵架声,他们还喜欢摔东西,家里往往平静下来后一片狼藉。”

然后小时候的陈漾就去收拾。

他学会在两个人的争吵中沉默,学会不去理会,以为这样就可以还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然后事实告诉他错得离谱。

“他们从我七岁一直吵到八岁,足足一年的时间,每天最少一次,每次话题总是那几个,永远的车轱辘。”

陈漾垂眼定定地看着乐芽放在被子上的手。

莹白细腻,触及时柔软万分。

他平静道:“最多的时候从早到晚。”

乐芽诧异道:“这个频率也太高了。”

对啊。

所以陈漾的性格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变了。

他笑了笑,“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学会了无视,每天自己去上学,然后放学回家写作业。”

陈漾侧过脸看她,“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回家后发现我妈在阳台上。”

“我妈是个家庭主妇,我猜这大概是她没有同意离婚的缘故,她每次还是会沉默地给我准备好东西。”

“我从来没有体会到我妈的内心。”

乐芽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随着他越来越轻的声音,直觉后来发生的事就是跳楼。

她开始有点害怕。

陈漾说:“她当着我的面跳楼了。”

他当初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因为他们的事耽误了一年,还是一年级,同期的小孩都在玩游戏,他就这么亲眼看着亲生母亲在他面前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夜半梦回,陈漾不止一次梦见那画面。

“我没有想过,我从来没往那方面去,或者说我从来就不愿意去想这样事情的结果。”

乐芽张了张嘴。

她想过是知道的,但是没想过是亲眼看到的。

这样给人的刺激有多大,阴影有多深,仅仅是作为听众她都能感觉得出来。

当年的陈漾是吓懵了。

趴在窗台上往下看能清晰地看到他妈妈躺在下面的姿势,侧脸对着上方,就好像在看着他一样。

下方是晕开的血迹。

乐芽被他说得后背发凉,明明穿着保暖的羽绒服,却感觉寒意直直地往上爬。

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病房里安静半晌,陈漾看她,放轻了声音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乐芽摇摇头,“没有。”

她的声音有点颤。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震惊到无法平复。

以她一个即将成年的人来看,这都是很可怕的事情,更何况当年的陈漾也才八岁而已。

乐芽勾了勾他的手指,柔声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没必要自责。”

陈漾垂眸,从她的角度看就像是闭上了眼。

“我当时站在她对面,只要我再向前一步伸手就可以碰到她的身体,她让我不要过去,我就停了下来。”

“她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

“我摇头了。”

“然后她在我拒绝后跳了下去。”

傍晚天边的夕阳是橙红色的,一直蔓延到阳台上,披在女人的身上,引出柔和的轮廓。

一直到她松开手。

那一刻,就连夕阳也变得刺眼。

.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透,乐芽将灯打开。

病房里的灯虽然亮,但是不刺眼。

陈漾被护士带出去和医生说事去了,所以暂时就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哎,漾哥不在吗?”梁千突然推门而入。

乐芽转过身,“他去医生那里去了。”

梁千将一些小零食放在柜上,然后挠挠头,“我是来说我要回家了,我妈最近不准我在外面逗留。”

大概是纨绔太久,不满意了。

乐芽笑了笑,“那你回去吧,这里暂时还有我。”

“你今晚还回家吗?”梁千忍不住问:“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晚上一个人回去……”

乐芽说:“放心好了,我可以让家里来接的。”

想到白富美的身份,梁千又释然了,点点头:“那行,那我就不和漾哥打招呼了。”

他离开后恰好谢轻语来了电话。

乐芽重新转回面对窗户,看着外面笼罩在白色光线下的草地,接通:“喂?”

“你不会还在外面吧?”她先问了一句,然后又说:“刚刚乐叔叔给我打电话了。”

乐芽急切问:“爸爸没怀疑吧?”

谢轻语说:“应该是没有,刚刚我直接用你在洗澡上糊弄过去了,听起来他好像相信了。”

乐芽松了口气,依旧有点紧绷着。

“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去?”谢轻语问,顺便关上了房间门,“要不晚上我和我哥来接你到我家住吧,正好不回去了,省得乐叔叔问什么。”

反正睡过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乐芽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好,事情等我晚上回去后再和你说吧,我现在在医院,陈漾有点事。”

谢轻语说:“行吧,好了给我打电话。”

有这样一个朋友乐芽很庆幸,不会问什么,更多时候都是在关注她是不是安全、开心上。

有种幸福感。

“你在发什么呆?”

身后传来陈漾的声音。

乐芽捏着手机转过身,看到他站在自己身后,长身玉立,虽然穿着病服,看着病弱模样。

和平时还是有点差距的。

乐芽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母爱心理。

她不禁笑了笑,“没有发呆,只是刚刚轻语打电话,我刚刚和她通话结束。”

陈漾微微颌首,问:“要回去了吗?”

他伸手将她刚刚枕乱的头发理到耳朵后,薄凉的指尖碰到温暖的耳廓,然后是机械的助听器,停下来。

乐芽僵在原地没动。

她感觉得出来自己的心跳在砰砰地加速。

“戴这个会不会难受?”陈漾对她的反应一无所知,柔声问:“有没有不舒服?”

乐芽摇摇头,“还好。”

准确来说,她是习惯了,第一次戴助听器好像也是在十年前吧,一晃而过十年,时间过得真快。

陈漾沉默着收回手,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就在乐芽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陈漾忽然抬眼看向外面,唇角扬了起来,“你看外面。”

外面怎么了?

乐芽转过身去看。

医院的窗户是关着的,但是玻璃被擦拭得很干净,能够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场景。

乐芽喃喃道:“外面下雪了。”

本来应该在圣诞节出现的初雪,今天终于出现了,而且还不算小,窗台上很快就落了一小层。

陈漾伸手打开窗户。

外面的雪花像是找到了目标,纷纷扬扬地和着冷气飘进来,几乎是瞬间化水。

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烤红薯的香味。

乐芽想起自己之前在医院门口看到的老奶奶,她推着炉子,上面冒着热气,一个个抽屉里放着烤好的红薯。

她吸了吸鼻子。

“傻了吗?”陈漾觉得好笑,看透了她的心思,“要不你亲我一下,带你下去买东西吃。”

乐芽说:“你别耍流氓。”

陈漾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俯下身说:“走吧,我是头受伤,又不是腿断了,可以出门的。”

乐芽才不听他的,径直绕过他往外走。

陈漾跟上去,从静无一人的走廊中过去,一直到电梯门口,他伸手要去牵乐芽的手。

乐芽被他碰掉,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无视这只手,没想到却被抓得牢牢的,和之前的冰冷不一样,掌心是炙热的。

清晰地传到她的皮肤上。

乐芽这十几年来都是一个乖乖女,做过的最不符合人设的事大概就是说自己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女人,所以乐易健把对方送到了精神病院。

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如一汪平静的水,终日不见波澜,直到陈漾的存在,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好像大多数的脸红都用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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